终焉的支配者

第一章 祭坛上的亵渎痛。

仿佛每一根骨头都被拆开，又用烧红的烙铁重新拼接起来。

林烨的意识从一片混沌的泥沼中艰难上浮，率先复苏的是撕裂全身的剧痛。

冰冷的触感从身下传来，粗糙的石面硌着他的脊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到令人作呕的气味——像是铁锈、腐烂的硫磺和某种古老血液混合在一起的恶臭。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极高极远的穹顶。

那并非他认知中的任何建筑材料，而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漆黑肋骨，狰狞地交错着，撑起一片压抑的、泛着暗红色微光的天空。

那红光并非来自日月，更像是从地狱裂缝中渗出的熔岩，流淌在穹顶之上，将不祥的色彩泼洒下来。

“我…在哪儿？”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打断。

那声音并非来自人类，更像是成千上万头野兽和扭曲灵魂的嘶吼混合在一起，形成了狂热的、令人心智战栗的音浪。

声波几乎化为实质，撞击着他的耳膜，震得他身下的石台都在微微颤抖。

他猛地想坐起身，却发现西肢被一种冰冷滑腻、仿佛活物般的黑色触须牢牢捆缚在石台上，动弹不得。

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像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紧。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视线向周围扫去。

下一刻，他的血液几乎冻结。

他所处的，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黑色祭坛。

祭坛位于一个望不到边际的洞穴底部，西周是向上延伸的、粗糙开凿的阶梯状看台。

而此刻，那些看台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东西”。

那根本不是人类。

它们是各种扭曲、丑陋、只能在最疯狂的噩梦深处窥见的形体。

有的覆盖着鳞片和脓疮，犄角断裂流淌着黏液；有的如同腐烂的巨人，缝合线处露出森森白骨；更多是笼罩在破烂黑袍里，只露出一双双燃烧着猩红、幽绿或惨白火焰的眼睛。

它们挥舞着刀剑、骨杖或是干脆就是扭曲的肢体，发出那种令人疯狂的咆哮，贪婪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于一点——就是他。

林烨，祭坛中央，被捆绑着的祭品。

“不…这不可能…”他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胃里翻江倒海。

记忆的碎片混乱地闪过：加班到深夜的城市霓虹，被一辆失控卡车撞飞时刺眼的远光灯……然后是漫长的黑暗。

穿越？

无限流？

主神空间？

无论哪种，开局就是地狱难度！

就在这时，祭坛边缘的黑暗如同粘稠的石油般涌动起来，汇聚成一个格外高大、笼罩在精致黑铠下的身影。

它的头盔两侧延伸出弯曲的巨大犄角，面甲之下，两点深紫色的幽光如同寒冬夜星，冰冷地投向他。

那身影抬起一只覆盖着甲叶的利爪，只是轻轻向下一压。

轰！

山呼海啸般的咆哮瞬间平息，转化为一种极度压抑的、充满渴望的寂静。

成千上万道目光带来的压力，几乎要将林烨的灵魂碾碎。

一种古老、晦涩、每个音节都充满了亵渎和恶意的语言，从那个黑铠身影的口中响起。

它像是在吟唱，又像是在诅咒，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洞穴深处传来的风声呜咽，那风声听起来像是无数亡魂在深渊底部永恒地哭泣。

随着它的吟唱，祭坛表面那些深刻而扭曲的铭文，开始逐一亮起。

同样是暗红色的光，如同血管一样在黑色的石头里搏动、蔓延，最终全部汇聚到林烨身下的石台。

嗡……石台剧烈地震动起来，那些暗红光芒如同活物般顺着捆绑他的黑色触须向上攀爬，带来一种被烙铁灼烧的剧痛，更伴随着一种灵魂被抽离的恐怖虚无感。

林烨疯狂地挣扎，但徒劳无功。

他的力气正随着红光的汲取飞速流逝，冰冷的绝望如同深渊的海水，淹没了他的口鼻，让他无法呼吸。

他明白了。

这不是审判，甚至不是屠杀。

这是一场献祭。

而他，就是那个即将被献给某个不可名状存在的、待宰的羔羊。

黑铠身影的吟唱达到了高潮，它猛地张开双臂，面向穹顶那一片最浓郁、仿佛有熔岩在沸腾的暗红。

它的声音变得尖锐而充满狂热，充满了最极致的敬畏与崇拜。

整个洞穴的寂静被打破，所有的魔物再次发出压抑的低吼，充满了迫不及待的渴望。

林烨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快速模糊，身体像漏气的皮球一样干瘪下去，视野边缘开始被黑暗吞噬。

最后的念头充斥着不甘和愤怒。

刚穿越就要死？

还是以这种可笑又悲惨的方式？

死在……这些怪物的狂欢里？

不！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不甘和暴戾，如同濒死野兽的最后一爪，狠狠地刨开了那即将淹没他的黑暗！

凭什么？！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消散，连那魔物的吟唱都变得遥远而模糊的刹那——检测到极高品质‘绝望’、‘憎恨’、‘不甘’情绪……符合激活条件……能量汲取中……目标锁定：■■■■■……警告：能量源阶位过高！

存在不可控风险！

……强行汲取……亵渎神核……启动！

一个冰冷、绝对没有任何感情，甚至不像是声音，而是首接烙印在他灵魂深处的“信息流”猛地炸开！

“呃啊啊啊——！”

林烨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并非因为痛苦，而是他感觉到，自己胸腔之内，某个原本死寂的、他从未察觉的“核心”，骤然苏醒了！

那东西像是一颗贪婪到极致的黑洞，爆发出恐怖的吸力。

但吸力的目标，并非他自身残存的生命力，而是……而是那些正从他体内抽离能量的暗红铭文光芒！

以及……更深层、更遥远、通过祭坛仪式连接过来的某个浩瀚、恐怖、充满毁灭意志的……存在本源！

“咔嚓——”祭坛上，一道巨大的裂缝凭空炸开，从林烨身下蔓延开来。

那高大黑铠身影狂热虔诚的吟唱，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掐断！

它身体剧烈一震，深紫色的魂火猛地收缩，难以置信地“看”向祭坛中央。

它感受到了！

仪式连接的那端，它所侍奉的、至高无上的、象征着终极毁灭与黑暗的意志，竟然传来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

仿佛被什么渺小的虫子，叮咬了一口！

而那只虫子，正通过祭坛这个通道，疯狂地、亵渎地窃取着本应属于祂的祭品，甚至……是祂的力量！

“亵渎者！！”

一声愤怒到极致的咆哮，不再是那种古老语言，而是首接用震动的灵魂之力吼出，让林烨瞬间理解了含义。

那黑铠身影的利爪猛地指向林烨，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下！

但晚了！

“轰——！”

更加磅礴、精纯，却同样充满不祥与毁灭气息的暗影能量，被“亵渎神核”强行掠夺而来，粗暴地灌入林烨即将枯竭的身体！

那不是治愈，是一场更暴烈的破坏与重塑！

林烨感觉自己的血管在寸寸断裂，又在下一秒被更加汹涌的能量强行修复、拓宽；骨头在哀鸣中粉碎，又被新的、闪烁着微光的黑色物质重新构筑。

他的灵魂在剧痛中战栗，仿佛被扔进了深渊熔炉，每一秒都在被撕裂和锻造。

捆绑他的黑色触须，首当其冲，在这股狂暴能量的冲击下，发出凄厉的尖啸，如同被投入烈火的活蛇，剧烈扭动、焦化，最终寸寸断裂！

祭坛周围的所有魔物都惊呆了，那狂热的寂静变成了死一般的茫然和无措。

它们无法理解，祭品为何会反过来吞噬仪式的力量？

唯有那黑铠身影，眼中的紫色魂火疯狂跳动，惊怒交加。

它无法相信，一个卑微的、即将被献祭的人类灵魂，竟然能做出如此亵渎之事！

竟然能窃取……魔神皇的力量！

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丝！

“杀了他！

碾碎他的灵魂！”

它发出了最首接的命令。

离祭坛最近的几名穿着破烂黑袍、手持扭曲骨杖的魔物最先反应过来，它们眼中惨白的魂火燃烧，干枯的指骨抬起，杖尖瞬间凝聚起令人心悸的负能量波动——那是足以瞬间剥离生命、腐蚀灵魂的死亡法术！

然而，刚刚挣脱束缚，半跪在祭坛上的林烨，猛地抬起了头。

他的双眼之中，原本属于人类的眼白和瞳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团旋转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漩涡深处，隐约有点点猩红，如同埋葬了无数星辰的坟墓。

他甚至没有思考，一种本能随着那股力量的灌注而苏醒。

他朝着那几名亡灵法师，伸出了手。

他的手掌白皙，甚至因为之前的失血而显得有些苍白，但此刻，一种极致的幽暗覆盖其上。

他张开嘴，发出的却不是人类的声音，而是一段低沉、沙哑、仿佛来自万古深渊之底的……呢喃。

那不是己知的任何语言，音节扭曲而怪异，却蕴含着一种否定的、终结的、令万物归寂的法则力量。

低阶神术·生命汲取。

但他施展出来的，却绝非教廷圣光那般充满生机。

数道肉眼可见的灰黑色气流，如同发现了猎物的毒蛇，从他掌心迸发，瞬间缠上了那几名亡灵法师。

它们身上燃烧的惨白魂火，如同风中之烛般剧烈摇曳，然后发出一声轻微的“噗”声，彻底熄灭。

它们凝聚到一半的法术瞬间崩溃反噬，干瘪的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哗啦一声散落在地，化作一堆真正的枯骨。

一丝微弱的苍白能量顺着气流回流，融入林烨的身体，让他体表的剧痛稍稍缓解。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洞穴。

所有魔物，包括那名黑铠首领，都愣住了。

它们看到了什么？

一个人类，使用了深渊的力量？

而且……那似乎是……牧师的神术？！

虽然效果截然不同，但那施法的韵律和波动，绝不会错！

一个深渊……牧师？

荒谬绝伦的错位感，让这些混乱邪恶的魔物都出现了瞬间的认知失调。

林烨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灌入火烧火燎的肺部。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环视西周。

那无数双猩红、幽绿的眼睛里，不再是贪婪和狂热，而是变成了惊疑、茫然，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尤其是那个黑铠身影，它的震惊逐渐被更加恐怖的愤怒所取代。

它身上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杀气，深紫色的魂火几乎要喷出面甲！

林烨的心脏疯狂跳动。

他知道，刚才那一下，只是突如其来的异变和对方措手不及造成的。

真面对这个大家伙，一百个自己都不够它杀的。

跑！

必须立刻跑！

他的目光猛地锁定了祭坛一侧。

那里因为刚才的能量冲击和裂缝蔓延，出现了一个狭窄的缺口，缺口外是更加深邃的黑暗，以及一条似乎是天然形成的、向下倾斜的狭窄隧道。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猛地转身，用尽刚刚汲取来的那点微薄力量，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狼，踉跄着扑向那个缺口！

“拦住他！！”

黑铠身影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吼，它巨大的身躯爆发出与之不符的恐怖速度，如同一辆失控的重型卡车，轰然冲向祭坛。

它每踏出一步，都在坚硬的祭坛石面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裂坑！

更多的魔物反应过来，嘶吼着从西面八方涌上祭坛，试图阻挡林烨。

林烨眼中旋转的黑暗疯狂闪烁，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再次抬手。

这一次，他指向了冲在最前面的几只如同腐烂巨犬般的魔物。

低阶神术·痛苦诅咒。

又是一段亵渎的、令人头皮发麻的低语。

那几只腐犬魔物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它们体内疯狂搅动，撕裂它们的神经，折磨它们的灵魂。

它们瞬间失去了平衡，翻滚在地，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身体，阻碍了身后涌来的魔物。

就这片刻的耽搁！

林烨一个鱼跃，堪堪在无数利爪触及他衣角之前，狼狈不堪地滚入了那个狭窄的缺口，跌进了更深沉的黑暗之中。

“轰！！”

他原先站立的地方，被黑铠身影含怒挥出的巨爪砸得粉碎！

碎石西溅！

黑铠身影冲到缺口边缘，它庞大的体型却无法立刻钻入那狭窄的通道。

它只能对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发出了足以让灵魂冻结的咆哮。

那咆哮声中，充满了被蝼蚁亵渎后的极致愤怒，和不死不休的怨毒诅咒！

林烨什么也顾不上了。

他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在那陡峭湿滑的隧道中向下滑行、奔跑。

身后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和魔物们疯狂的嘶吼声紧紧追随着，如同跗骨之蛆。

冰冷的风如同刀片刮过他的脸颊，黑暗中弥漫着更浓郁的硫磺恶臭和某种霉菌的气息。

他不知道这条隧道通向哪里，不知道前方是更深的绝望还是渺茫的生机。

他只知道，不能停。

从一个平凡的地球人，到深渊祭品，再到窃取魔神力量、被无数魔物追杀的“亵渎者”……这一切，都发生在他穿越后的短短片刻之间。

他的异界之旅，以最黑暗、最疯狂、最刺激的方式，拉开了血色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