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后,我出现在了 1937 年的冬夜。
在那里,我遇到了一群可爱的人。
我为他们免费运送物资。
羽绒服、巧克力、自热火锅应有尽有。
当手机里天安门广场的烟花照亮他们脸庞时。
所有眼睛都湿润了。
死也值了。
断腿的小战士轻声道。
1
凛冽的风卷着雪沫刮在脸上,生疼。
我回头确认了一下身后的门没有消失后,松了一口气。
一星期前,我在老家的阁楼上发现了这道门。
推开后,门外不是老宅的菜地,也不是熟悉的村景。
而是一片无边无际、令人心头发慌的雪地。
我暗自观察了好几天。
确认了这是一扇只有我能看见的门后。
还是硬着头皮试探着进了这扇门。
2
我站在原地茫然四顾,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压抑的交谈声。
那声音夹杂在风雪的呜咽里,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
声音好像来自不远处一个相对背风的雪坡下。
我屏住呼吸,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
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坡下是一个浅浅挖开的雪窝子。
七个人影蜷缩在里面。
他们穿着臃肿的、颜色混杂的棉衣,外面套着白色的伪装披风,已经落满了雪,几乎和背景融为一体。
每个人都冻得脸色青紫,嘴唇干裂发乌。
他们挤得很紧,互相用身体传递着微弱的暖意。
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小的战士,嘴唇哆嗦着,正费力地用几乎冻僵的手指,试图剥开手里一个黑乎乎、硬邦邦的东西。
那东西的形状……像一块石头,又像一块放久了的面包。
3
小……小石头,别……别费劲了。
旁边一个面容俊毅、声音嘶哑的男人低声道。
他说话时牙齿都在打颤。
那玩意儿跟……跟石头似的,砸……砸都砸不开。
被叫做小石头的战士没抬头。
依旧固执地用指甲抠着那块冻土豆坚硬的外皮。
终于,一小块带着冰碴的皮被他抠了下来。
他迫不及待地把那块冰冷的土豆塞进嘴里。
用仅存的热气去含化它。
他冻得发红的手指关节,肿得像胡萝卜。
雪窝子里一片沉默,只有风声和牙齿打颤的声音。
另一个战士从怀里摸索出一个扁平的铝制水壶,拧开盖子,小心翼翼地倾斜。
只有几滴浑浊的冰水艰难地滴落在他干裂的嘴唇上。
他失望地舔了舔,把水壶紧紧捂回怀里。
队长……
小石头终于把那口冰土豆咽了下去,声音带着哭腔,又冷又饿。
啥时候……能有口热乎的啊?就……就一口。
队长——后来我知道他叫沈从文,是这支小队伍的领队。
他叹了口气,白色的雾气模糊了他忧虑的脸。
他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却猛地顿住。
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穿透风雪,死死钉在了我的藏身处
4
谁?
一声暴喝如同炸雷,瞬间打破了雪窝子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
几支冰冷的枪口已经本能地抬起。
指向了我所在的方向。
沈从文站在最前面。
手中的三大盖稳稳指着我的胸口,眼神像鹰隼般锐利。
他的声音低沉:
站住不许动举起手来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死亡威胁和真实的战场氛围震慑,下意识地举起双手。
他眉头紧锁,目光在我的羽绒服还有加棉牛仔裤上反复逡巡。
这身打扮,在这片焦土上,比脚盆鸡还扎眼。
你是什么人?穿的什么鬼衣服?从哪里冒出来的?说
5
我吓得差点跳起来,连忙把双手又举高了些。
我……我不是坏人
我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在寒风中抖得不成样子。
我……我从门那边来的
我语无伦次,下意识地抬手指了指身后那扇孤零零立在荒野寒风中的、格格不入的木门。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扇门。
那扇凭空出现在雪坡上的老式木门。
在铅灰色的天幕和茫茫白雪中显得诡异而突兀。
沈从文眉头紧锁,眼中的敌意并未消退,反而更加凝重。
他示意一个战士过去查看。
那战士端着枪,警惕地朝我指的方向走过去。
他径直穿过了门。
绕着那片空地走了两圈,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困惑。
报告队长,战士的声音带着迷惑,没门啊?
没门?沈从文一愣。
他猛地扭头看我,眼神复杂。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他沉声问,语气中的警惕依旧。
6
我脑中一片混乱。
下意识地,一个最核心的问题脱口而出。
请问,现在是哪年?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问这个,愣住了。
民国二十六年
说话的,是站在沈从文身后,一个身形瘦削的中年人。
他戴着一副眼镜,一边镜片碎成了蛛网状。
民国二十六年?
1937 年?
居然,是这个时候
你到底是打哪来的沈从文再次厉声质问道。
雪下得更大了。
我看着眼前这群从历史尘埃中走出的伤兵。
看着他们指向我的老旧枪口。
看着他们身上的破旧棉袄。
喉咙发紧。
我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两个字:
未…未来
7
空气一片寂静。
寒风似乎都停滞了一下。
战士们面面相觑,一脸困惑。
那个叫小石头的,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脸颊冻得通红的少年一脸不解地问:
未……未来?啥玩意儿?队长,她说啥未来?
另一个年轻战士揉揉冻红的耳朵,一脸茫然:
未来?是哪个村儿?还是哪个山头?没听说过啊
没听说过就对了我看这人是让炮震傻了
显然我的话,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脸上全是冻疮的战士突然笑了一声:
嘿,这女娃说话可真逗从未来来?
那感情好,你给咱说说,未来咱打赢敌人没?咱有白面馍馍吃没?
他的话引起几声压抑疲惫的轻笑。
让紧张的气氛松缓了几分。
小石头的好奇心被勾起:
对啊对啊,未来还用不用钻地道打敌人?有……有飞机大炮使唤不?
都闭嘴乱哄哄的像什么样子沈从文厉声打断。
他瞪着我道:
少在这装神弄鬼说些不着四六的话糊弄谁?
我在战场上滚了这么久,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什么鬼蜮伎俩没见过?
我看你就是敌人派来的探子穿这身怪模怪样的皮,想混进来摸我们的底细?
他话音一落,战士们的嬉笑瞬间消失,眼神重新变得冰冷锐利。
他向前踏了一步,枪口几乎顶到我的脑门。
脸颊上的肌肉紧绷,声音低沉: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说人话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从哪来的?不说实话——
他咔哒一声打开了保险栓:
我手里的家伙可不认人送你去见阎王爷
8
看着面前一双双质疑的眼神。
我百口莫辩。
六神无主时,我望着眼前一张张被风雪冻得青紫的面孔。
突然想起刚刚雪窝中啃着冻土豆、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的身影。
一股热血冲上头顶,我脱口而出:
我是来帮你们的
我有吃的有穿的你们……你们等着
我顾不上再解释,也顾不上那些依旧充满疑虑和警惕的目光。
猛地转身,冲向了那扇木门。
熟悉的阁楼霉味瞬间包裹了我。
与门外那刺骨的酷寒形成了天堂地狱般的对比。
我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帮他们必须帮他们
这个念头压过了所有的恐惧和不可思议。
我冲下阁楼,抓起钱包和车钥匙,发动了停在老宅门口那辆沾满泥点的小车。
县城最大的超市成了我的战场。
高热量的方便食用的自热火锅、自热米饭堆满了推车。
巧克力、能量棒、成箱的压缩饼干……
看到货架上琳琅满目的糖果,我几乎是扑了过去,大把大把地抓进购物袋。
结账时,收银员看着堆成小山的物品和气喘吁吁、眼神焦灼的我,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正值盛夏,到处都只有当季的衣服。
我找到一家服装店老板,他帮我联系了一个服装批发商。
万幸他那里有货,我跟着他去了他的仓库。
羽绒服要最厚实的
我冲进仓库,只恨不能把整个仓库都搬空。
最终,我抓起几件标注着极寒适用。
填充量最大的深色羽绒服,毫不犹豫地塞进购物车。
军大衣、保暖内衣、厚袜子、毛线帽、围巾……
所有能想到的御寒物品,都被我一股脑地扔进车里。
回到老宅,我甚至等不及把东西搬上阁楼,直接在院子里就开始分装。
羽绒服叠好塞进大背包,食物分门别类用塑料袋装紧。
还有消炎药、止痛药、感冒药、碘伏、纱布等等我觉得用得着的药品一股脑塞了进去。
背包鼓胀得几乎要裂开,沉重得让我一个趔趄。
9
再次推开阁楼那扇木门。
刺骨的寒风和硝烟的气息再次扑面而来。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背着那个巨大的背包,重新回到了那个被冰雪覆盖的山坡。
雪窝子里的战士们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
看到我背着如此巨大的包裹再次出现。
脸上都写满了惊疑不定。
队长给
我顾不上喘匀气,用力把沉重的背包从肩上卸下来,推到他面前。
你……你真回来了?
沈从文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嗯
我用力点头,刺啦一声拉开拉链。
手忙脚乱地扯出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衣物和食品包装袋。
快羽绒服穿上暖和
最先被扯出来的是一件灰色的厚实羽绒服。
沈从文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没有立刻去接,而是重新抬起枪口对着我。
小石头躲在沈从文身后,露出一个脑袋,惊恐地看着我: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看着他们如临大敌、惊惧交加的样子。
意识到是我刚刚的突然消失吓到他们了。
我连忙再次举起双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真诚些:
队长同志们别怕我我真不是鬼我是人活生生的人
我说我是未来来的,我没有骗你们,刚才我就是回了一趟我来的地方,给你们拿了点东西
10
凛冽的寒风中,一堆来自未来的物资堆在地上,像一座突兀的小山。
战士们围在几步开外,眼神复杂地盯着我和那些东西。
他们手中的枪口虽然微微下垂,但手指依然没有离开扳机。
沈从文站在最前面,眉头紧锁,目光在我脸上和脚下的物资上来回扫视。
他沉默了片刻:
你……你刚才说,你是从『未来』来的?
他刻意强调了未来这个词,不再是之前那种完全不信的嘲弄语气,而是带着一种试图理解这荒诞概念的努力。
我立刻用力点头,眼神恳切:
千真万确,队长我就是从未来,从……从 2025 年来的专门来帮咱们的队伍
我刻意用了咱们的队伍,试图拉近距离。
沈从文没有立刻回应。
他深吸了一口凛冽的空气,仿佛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向前走了两步,停在离物资堆还有一米远的地方,蹲下身。
他没有直接用手去碰,而是用他那支磨得发亮的三大盖的枪管,小心翼翼地拨弄着最上面那个敞开的口袋。
动作谨慎得像在检查一颗未爆的炸弹。
他用刺刀尖小心翼翼地挑起一块方方正正、用银色锡箔纸包裹的压缩饼干。
伸手捏了捏,硬得像块石头。
这硬邦邦的石头疙瘩,是吃的?怎么吃?
他的枪管又拨拉出一件蓬松的军绿色羽绒服。
那轻飘飘的重量让他瞳孔一缩。
他忍不住用手快速地在衣料表面按了一下,看着那凹陷迅速回弹,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
这……这棉花?怎么这么轻?这么软乎?跟云彩似的。
这叫羽绒服里面是鸭绒鹅绒,特别保暖防风
我急切地解释,又赶紧从背包里掏出几个自热火锅的盒子。
还有这个能自己加热有菜有肉
我拿起一盒番茄味的自热火锅。
按照包装上的图示,撕开包装,把里面的食材包、加热包倒进上层餐盒。
又拧开自己的保温杯,小心地倒进加热包那一层。
白色的水汽立刻嗤地一声猛烈地升腾起来。
带着一股化学反应的轻微气味,在冰冷的空气中格外醒目。
11
嚯
一个靠得近的战士被这突然冒出的白烟吓了一跳。
本能地缩了缩脖子,引得其他人也紧张起来。
但很快,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餐盒里的水开始咕嘟咕嘟地翻滚,浓烈的、带着油脂香气的番茄味道霸道地弥漫开来。
瞬间盖过了风雪的冰冷气息。
所有战士的眼睛都直了。
他们死死地盯着那个小小的餐盒,看着里面红汤翻滚,牛肉片和蔬菜在热气中若隐若现。
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
那浓郁的、热腾腾的食物香气。
对于啃了太久冻土豆和馍馍的肠胃来说,无疑是世上最猛烈的诱惑。
小石头更是忍不住往前凑了凑,鼻子用力地吸着气,眼睛亮得惊人,喃喃道:
肉……是肉味儿真香啊。
12
沈从文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景象,一时有点怔住。
我知道光靠这些新奇物件,只能让他震惊,不足以让他相信我是一个未来人。
我凑近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能清晰听到的音量,一字一句地说:
队长,我知道你们很难相信。但我没有说谎
你们,你们是从……是从广阳撤出来的,对吗?
广阳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瞬间烫得沈从文浑身一颤
他猛地抬起头,鹰隼般的目光死死盯着我。
我知道,我猜对了。
队长,我还知道,就在不久的将来,就在咱们这片地方,会有一场硬仗。
敌人会从东边的大杨村和西边的李东村同时增兵,想包咱们的饺子。
你们得提前往北,走老鹰嘴那条小路才能跳出去那条路虽然难走,但敌人不知道
刚来的时候我在风声中听到了隐隐约约几个字眼。
广阳、反攻游击还有大杨村、李东村、老鹰嘴。
基于这些信息,我大着胆子赌了一把,就赌我猜的是真的
事实证明我还真赌对了
迎着他几乎要杀人的目光,我鼓足勇气继续道:
我还知道,我们会赢不,是你们,你们终将胜利
沈从文彻底僵住了。
他握着枪的手在微微颤抖。
时间仿佛凝固了。
寒风卷起地上的雪沫。
所有的战士都屏息看着沈从文,他们虽然没听清具体内容,但都感受到了队长身上那股剧烈的情绪波动。
终于,他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一口白气。
他没有看那些物资,而是再次看着我,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我们不能白拿你的东西。
但我们现在除了一条命,也没别的值钱的东西。
他停顿了一秒,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我们的命也不能给你。
我们这命……还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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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都说了我们是自己人吗你们用自家人的东西还叫白拿啊?
再说了,你们不欠我的,是我们欠你。
我们享受着你们用生命换来的和平。
欠你们一份亲眼所见的安宁。
我伸手擦了一下不知什么时候流了满面的泪。
扯出一个笑: 队长,你别跟我客气,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这些东西只是我的投名状,你快让他们把东西分一分,别站着了
沈从文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不再犹豫。
他转身,对着依然紧张不安的战士们,用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吼道:
都愣着干什么?把家伙收起来这同志……是自己人
他顿了顿,随即指向地上的物资,声音提高:
听这位同志安排她带来的东西,是好东西能救命的东西赶紧的,拿上动作快
二牛,把吃的分分给伤员那边多送点热的过去
命令一下,雪窝子里瞬间活了过来。
战士们压抑着兴奋,七手脚地开始分发羽绒服。
他们笨拙地拉开拉链,把轻软蓬松的衣服套在臃肿的棉袄外面。
当拉链拉上,隔绝了刺骨的寒风,那瞬间包裹全身的是前所未有的温暖。
每个人都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我的老天爷
一个战士惊喜地拍打着身上的羽绒服,又蹦跳了两下。
这,这比裹几层棉被还顶事轻巧得跟没穿似的
另一个战士摸着光滑的面料,爱不释手。
真热乎从骨头缝里往外的热乎
14
小石头也分到了一件略大的羽绒服。
他把自己整个缩了进去,拉链一直拉到鼻子下面。
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幸福地眯了起来。
自热米饭的餐盒被迅速传递分发。
战士们小心翼翼地捧着。
学着我的样子撕开包装,笨拙地操作着。
很快,更多的白气和诱人的香气在雪窝子里升腾弥漫。
牛肉的醇厚、蔬菜的鲜甜,混合着米饭的蒸汽,在寒冷的空气中蔓延。
嘶——哈辣过瘾
一个战士被辣得直吸气,却满脸都是畅快的笑容。
这肉……真嫩
另一个战士小心地咀嚼着一块牛肉片,舍不得咽下去。
小石头吃得最快,他意犹未尽地舔干净饭盒盖上的最后一点油星和汤汁。
满足地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他的目光落在了背包旁边那个敞开的、装满五颜六色糖果的塑料袋上。
他犹豫了一下,怯生生地伸出手,没有去拿糖。
只是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张剥落下来的、金灿灿的巧克力包装纸。
凑到鼻子下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伸出舌头,极其珍惜地、一下一下舔着那光滑的糖纸内面。
眼睛满足地眯成了一条缝。
舔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看向我。
同志,请问,我可不可以拿些糖给我哥他们?
你哥在哪?
在后面的伤员帐篷里。
15
我跟着小石头翻过了一个小山坡。
看到了几顶歪歪斜斜,用破帆布和树枝勉强支撑起来的低矮帐篷。
帐篷口,一小堆炭火微弱地燃烧着,散发出可怜的一点暖意和呛人的烟气。
几个模糊的人影蜷缩在火堆旁,正在新奇地研究着压缩饼干。
刚才那个镜片碎了一片的中年男人正蹲在帐篷外啃着一个黑馍馍,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那是孙医官他肚子里有黑水可有学问了
我们队长说,他可是留洋回来的
小石头一脸骄傲地给我介绍,那样子活像留洋的是他一样。
孙医官,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
小石头提着一袋巧克力,迫不及待地跑过去。
孙医官听到声音没有立刻去接,而是连忙站起身,笑着对我点了点头。
帐篷里其他几个受伤的年轻战士也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更是忍不住往前凑了凑。
这……啥东西啊?金纸包的?他小声嘀咕,带着浓重的西北腔。
孙医官终于伸出手,布满老茧和冻裂口子的手指迟疑地接过了那板巧克力。
他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又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眉头拧得更紧了。
这是朱古力?
我惊喜地点了点头: 您知道?
孙医官笑了笑: 以前……吃过。
他小心地撕开一点包装,掰下最小的一块,放进嘴里。
他慢慢地咀嚼着,脸上带着一丝怀念。
他又掰下一块稍大的,递给旁边那个腿上缠着绷带的年轻战士:
柱子,你也尝尝,稀罕东西。
柱子——那个断腿的小战士,接过巧克力,好奇地看了看,小心地咬了一小口。
他的眼睛瞬间瞪大了,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孩子气的惊奇和喜悦:
叔真甜甜得……像做梦
这简单的反馈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某种无形的屏障。
孙医官再次看向我,眼神复杂了许多,疲惫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他指了指柱子,又指了指帐篷里其他几个年轻的面孔,声音低沉而缓慢:
丫头,甭管你打哪儿来。谢谢你
今天是我们坚守在这的第二十六天。
大部队一直没来……
如果不是你带来的这些东西,我们……可能撑不了几天了。
我死了无所谓……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却过早刻上沧桑的脸。
他们还小,本该……念书,种地,娶媳妇,安安生生地……
16
值得吗?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这轻飘飘的疑问,砸在这样沉重的现实上,显得残忍又愚蠢。
帐篷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炭火燃烧的噼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