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大雪封山，家里已经数十日没沾荤腥。
我爷一边磨刀，一边阴狠地看向角落里的大黄狗。
奶在一旁看出了端倪。
老头子你咋那么没良心，自己喂养的狗都要杀。
鸡不六载，犬无年，时间喂养长了会成精的，等它成了精，我们早晚都得死。
这些瞎话你也信。
说完我奶就去抢我爷的刀。
我爷一把将我奶推倒在地。
我看大黄的眼神邪乎得很，再不杀就来不及了。
1
我奶跌坐在地上，她有些不敢相信，平时顺从的爷怎么就突然性情大变。
我爷冷冷地看了我奶一眼。
这畜生多半是成精了，不杀它我们都得死。
我奶听了，小声地嘀咕，我就是不忍心，毕竟喂养了十多年。
我爷用手试了试刀锋，没有搭我奶的话。
小鲤，喊你三叔，将狗双腿绑了，天黑就杀狗。
我屁颠屁颠地跑上厢房楼。
三叔，爷喊你捆狗腿，晚上杀狗呢。
三叔一脸兴奋，终于可以吃肉了。
我三叔属虎，农村人说属虎的人是狗的克星，这话还真不假。
或是畏惧我三叔，或是自知时日将尽，大黄狗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三叔很快将大黄捆了个结实。
爹，啥时候杀狗啊
晚上。
我爷将刀子放下，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为啥要等到晚上?我三叔有些疑惑。
我爷说，狗属阳，晚为阴，晚上杀才能确保不出事儿。
我三叔愣愣地点了点头。
我走近浑身发抖的大黄狗。
大黄，吃颗麻糖，甜呢。
大黄仰头，看了我一眼。
它的眼角流出了泪水。
2
老婆子，还得烧水呢。我爷喊。
我奶极不情愿地走进厨房。
你们就是作孽，烦死了。我奶抱怨。
爹，可以杀狗了没?我三叔问。
再等等，杀狗之前得洗澡，将身上的味除去，还得用艾蒿熏熏身子，保准以后大黄的狗灵找不到我们。
杀狗还这么复杂。三叔有些不屑。
我爷说: 这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还是信为好，这大黄狗喂养了十五年，说不定已经成精了，我看这畜生最近的眼神邪乎得很。
不一会水烧好了，我奶沉着脸提热水进了厢房。
我爷扔下烟杆，朝三叔喊: 洗澡去。
三叔跟在爷的身后进了厢房。
我奶朝我这边瞟了一眼。
她轻脚轻手地走了出去。
我听见她在跟大黄说话。
畜生，你好可怜哟，他们要杀你呢
不一会儿，我奶就回到了屋子。
她的嘴角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3
我爷从厢房出来，月亮已上了树梢头。
我爷眉头紧蹙。
咋了?我三叔问。
坏了，这狗日的怕真是成精了，你看今晚的月亮有一抹红色。
老话讲，血月出，动物精，这也太巧了。
三叔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月亮。
没有啊
爹，你是不是老眼昏花了?
我爷又抬头认真地看了看月亮。
快马上杀，不能有丝毫的耽搁了。
一会儿月亮越过头顶，这畜生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
我爷猛地反映过来，他抓起地上早已磨好的刀，快步朝大黄狗走去。
他边走，边脱下自己的黑衣服。
爷和三叔几步就来到大黄狗的面前。奇怪的是，此时的大黄狗却没有了刚才的畏惧之意。
三叔说: 奇怪了，这狗日的居然不怕我了。
我爷没有说话，脸上的神色却越发沉重。
他一把将黑衣服麻利地蒙在了大黄狗的头上。
小鲤子，走远点，不能让它闻见你的味儿。
听闻此言，我赶紧跑开。
我爷摆好架势，一刀子就朝大黄狗的脖子刺去。
旺
大黄狗一声狂吠，嘶吼着挣脱了绳子，它一个跳跃就跃进了院子里。
三娃，快将它抓住，别让它跑了。我爷的声音里满是急切。
三叔拿着刀追到院子。
大黄狗朝三叔咧嘴一笑，继而站立。它微微躬下身子，一个跳跃直接跳上了五米高的木房顶。
呜呜
呜呜
它伸长了脖子对月亮哭，声音凄凉而惨淡。
哐当三叔手里的刀掉落在地。
大黄在屋顶停留了几秒，继而消失在无边的月色中。
爹，这啥情况呀?我三叔一脸懵逼。
这狗成精了，坏事了。
啥
顿时三叔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平日里他对大黄狗最凶，经常看不顺眼就踢它。
4
爹，这可咋办呀?
我三叔很是慌乱。
我爷抹了抹头上的汗珠，关好门窗，今晚无论如何也不能出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奶说: 这下好了，大黄指定会来复仇的。
我爷狠狠瞪了我奶一眼。
我奶没有再敢说话。
是夜，狗吠声响彻整个村庄。
后半夜，附近村庄的上百条狗齐聚在院子里，它们围成了几大圈，大黄像人一样站立在它们的最中间。
旺
大黄一声令下，从圈中走出几条粗壮的狗，它们使劲地扒拉着门。
大黄谛视着整个屋子，片刻之后又抬头看向天空，它毕恭毕敬对着月亮作揖。
我小声说: 爷，大黄在作揖呢。
嘘我也看见了，这狗东西成精，吸取了月亮的精华，它这是在拜谢月亮呢。
老三，天亮了，我去请蔡婆，你们就不要出门了，这畜生多少对我还有点畏惧，你们就在家里，不要打开门。我爷吩咐道。
蔡婆是我们隔壁村的神婆，知五行，通阴阳，有点本事。
我三叔早已经吓得浑身发抖。
知道了，爹。他的声音小得像蚊子。
直到天蒙蒙亮，狗群这才慢慢散去。
爷取出墙上的火药枪。
他再次叮嘱我们: 无论如何都不要出门。
知道了，爷。
知道了，爹。
我奶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听见我们的答复，我爷这才放心出门。
我爷刚走，我奶就穿好鞋子，准备出门。
我说: 奶，不能出去呢，大黄狗成精了，要害人的。
我奶说: 大黄狗要害是害你们，它可不害我的，我对它这么好。
三叔说: 娘，这大黄成精了，可没管这么多的。
我奶说: 我就不信了，它还真能害我不成，我可喂养了它十多年。
说完，奶就准备开门。
我过去扯她的裤腿，央求她别去。
我奶踢了我一脚。
人还怕她畜生不成。
我奶背上背篓就走了出去，背篓里是平时我们换下来的脏衣服。
叔，奶怎么不听劝。
我叔叹息一声，但愿没啥事吧。
随即又说道: 要死也没办法，谁让她这么不听劝的。
5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
我爷带着蔡婆回来了，蔡婆刚进院子，就说，这妖气也太重了，二爷，你咋不早点把狗给杀了。
我爷说: 前几次是准备杀的，老婆子不让，就拖到现在。
蔡大婆掐指一算，脸色顿变。
坏了，这狗东西害人了。
我爷说: 不可能，我们一家子都在屋里呢。
蔡婆肯定地摇摇头。
我说害了就害了。
这时，隔壁的邻居大强神色匆匆地来到我家。
二爷，不好了，谢婶掉进河里淹死了。
大强嘴里的二爷是我爷，谢婶是我奶。
你莫乱说哦。我爷有些愤怒。
大强说: 我没乱说的，我赶羊从河边过，看见谢婶漂浮在河里，那件衣服我认识的，就是谢婶平时穿的衣服。
我爷一跺脚，坏了，真被大黄给害死了。
我们一行人赶紧去了河边。
我奶果真仰面飘浮在河里，她的头发将脸完完全全地遮住了。
我爷骂，喊你不出来的，你非得出来，这下好了。
我三叔吓得瘫软在地。
奶的背篓还在河边上，背篓周围全是狗脚印。
我奶就这样死了。
蔡婆说: 黑丝遮面，属于大凶，得先将尸体停摆三天，到时候再将尸体和棺材一并给烧了，不然她也会害你们的。
我爷说: 全听大师安排。
蔡婆又看了看我三叔，三叔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蔡婆说: 小鲤，你把你奶喊回来。
我扯开嗓门: 奶，回家了。
奶的尸体纹丝不动。
蔡婆见状，嘴里叽里呱啦地念诵经文。
我又喊: 奶，回家了。
奶的尸体先是猛然动了一下，继而就缓缓朝我们飘了过来。
我爷抱起我奶的尸体，一言不发。
6
灵堂设置在院子里，奶属于横死，是没有资格进入堂屋的。
奶的葬礼办得很隆重，我爷吩咐年轻人宰了家里唯一的一头猪，这猪本来是要留着过年的。
很多晚辈晚上都留下来守夜。
一连两个晚上，都没有任何异常。
蔡婆说，人多阳气盛，大黄狗不敢作怪，我奶更不敢作怪。
第三天晚上，到了我奶火化的时候。
突然狂风大作。
别火化，棺材里的不是谢婶，我赶羊进山里的时候看见谢婶了。
大强气喘吁吁地跑来，对众人说道。
蔡婆赶紧令几个年轻人打开棺材。
果真棺材里躺着的是浑身湿漉漉的大黄。
蔡婆说: 这狗精，有点道行，看来这次是遇见对手了，这狗精是想享受香火。
蔡婆从衣袖里掏出一枚钢针，狠狠地钉在大黄狗的脑门上，大黄狗胡乱蹬脚，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我爷一脸疑惑。
这是干啥呀?
这是锁灵。
这人有人魂，狗有狗灵，钢针锁下去，这会它就做不得妖了。
这猫有九命，狗有三灵，接下来我们还是得小心为上，它还是会害人的。
我爷愣愣地点了点头。
蔡婆这才吩咐众人将棺材给烧了个干净。
是夜，村庄、田地、河边、山野都响起了声声狗吠。
7
当晚，我爷送别蔡婆，分别之时，我爷给了蔡婆五块钱，在十年代，五块钱绝对属于巨款。
蔡婆走了几步，又折返了回来。
游二爷，你人实在，我也不藏拙掖着了。
说完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瓶子，里边装着浑浊的液体。
这是熊尿，专门克狗精的，你拿回去，分着几小瓶给家里人一人一瓶，这大黄狗成精了，专害家里人，这东西可保平安。
我爷颤抖着双手接过。
这黄狗精三灵已亡一灵，还会找麻烦的，你也多多小心。
我爷拜谢。
回到家，我爷将熊尿分成了两瓶，一瓶给我，一瓶给了我三叔，
余下的我爷就将它们撒在了房子的周围。
爷，你咋不带一瓶在身上呢?我问。
爷说: 我不需要呢，这黄狗精伤不了我。爷说话的时候，脸上写满了凝重。
三叔拐了我一下，爷年纪大了，对于命也就看得轻了。
爷，是这样吗?我问。
爷没有搭话。
他嘱咐我们，无论任何时候，都要将熊尿放在身上。
这东西，能保命的。
8
一连几日，家里还算太平。
这日晚上，下了大暴雨，轰隆的雷声响彻天际。
我依偎在爷的怀里，很是害怕。
爷说: 别怕，我就是豁出去这条老命也会保护你的，你是我老游家的后。
我听得似懂非懂。
那年，我 7 岁。
我似乎听见了呜呜的狗叫声。
爷，有狗叫呢。
爷将双手捂在我耳朵上，你听错了，快睡觉。
三叔走进里屋，爹，大黄来了，我闻见了大黄的气息，我怕。
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像是有人在来回踱步。
第二天一早，我爷开门，就看见大强愣愣地站在院子里，他手里拿周一截森森白骨。
叔，我看见大黄狗在你们祖坟场刨坟呢。
这骨头就是从大黄狗嘴里抢过来的。
咯大强扬了扬手中的白骨。
我爷挎了挎身上的火药枪，最终还是没有动。
看看去。我爷语气冷淡。
去了祖坟场，发现我曾祖父的坟真被刨了一个大洞，大洞周围沾满了黄色的狗毛，旁边我曾祖父的遗骸和棺材木散落一地。
我爷缓缓捡拾骨头，将骨头又放进了进去。
狗日的大黄，老子跟你不共戴天。
我爷拿出火药枪，朝天放了一枪。
嘣
大强吓得浑身一抖，神色极不正常。
他赶忙帮忙填土，掩饰慌乱。
9
我爷一边磨刀，一边阴狠地看向角落里的大黄狗。
奶在一旁看出了端倪。
老头子你咋那么没良心，自己喂养的狗都要杀。
鸡不六载，犬无年，时间喂养长了会成精的，等它成了精，我们早晚都得死。
这些瞎话你也信。
说完我奶就去抢我爷的刀。
我爷一把将我奶推倒在地。
我看大黄的眼神邪乎得很，再不杀就来不及了。
1
我奶跌坐在地上，她有些不敢相信，平时顺从的爷怎么就突然性情大变。
我爷冷冷地看了我奶一眼。
这畜生多半是成精了，不杀它我们都得死。
我奶听了，小声地嘀咕，我就是不忍心，毕竟喂养了十多年。
我爷用手试了试刀锋，没有搭我奶的话。
小鲤，喊你三叔，将狗双腿绑了，天黑就杀狗。
我屁颠屁颠地跑上厢房楼。
三叔，爷喊你捆狗腿，晚上杀狗呢。
三叔一脸兴奋，终于可以吃肉了。
我三叔属虎，农村人说属虎的人是狗的克星，这话还真不假。
或是畏惧我三叔，或是自知时日将尽，大黄狗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三叔很快将大黄捆了个结实。
爹，啥时候杀狗啊
晚上。
我爷将刀子放下，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为啥要等到晚上?我三叔有些疑惑。
我爷说，狗属阳，晚为阴，晚上杀才能确保不出事儿。
我三叔愣愣地点了点头。
我走近浑身发抖的大黄狗。
大黄，吃颗麻糖，甜呢。
大黄仰头，看了我一眼。
它的眼角流出了泪水。
2
老婆子，还得烧水呢。我爷喊。
我奶极不情愿地走进厨房。
你们就是作孽，烦死了。我奶抱怨。
爹，可以杀狗了没?我三叔问。
再等等，杀狗之前得洗澡，将身上的味除去，还得用艾蒿熏熏身子，保准以后大黄的狗灵找不到我们。
杀狗还这么复杂。三叔有些不屑。
我爷说: 这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还是信为好，这大黄狗喂养了十五年，说不定已经成精了，我看这畜生最近的眼神邪乎得很。
不一会水烧好了，我奶沉着脸提热水进了厢房。
我爷扔下烟杆，朝三叔喊: 洗澡去。
三叔跟在爷的身后进了厢房。
我奶朝我这边瞟了一眼。
她轻脚轻手地走了出去。
我听见她在跟大黄说话。
畜生，你好可怜哟，他们要杀你呢
不一会儿，我奶就回到了屋子。
她的嘴角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3
我爷从厢房出来，月亮已上了树梢头。
我爷眉头紧蹙。
咋了?我三叔问。
坏了，这狗日的怕真是成精了，你看今晚的月亮有一抹红色。
老话讲，血月出，动物精，这也太巧了。
三叔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月亮。
没有啊
爹，你是不是老眼昏花了?
我爷又抬头认真地看了看月亮。
快马上杀，不能有丝毫的耽搁了。
一会儿月亮越过头顶，这畜生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
我爷猛地反映过来，他抓起地上早已磨好的刀，快步朝大黄狗走去。
他边走，边脱下自己的黑衣服。
爷和三叔几步就来到大黄狗的面前。奇怪的是，此时的大黄狗却没有了刚才的畏惧之意。
三叔说: 奇怪了，这狗日的居然不怕我了。
我爷没有说话，脸上的神色却越发沉重。
他一把将黑衣服麻利地蒙在了大黄狗的头上。
小鲤子，走远点，不能让它闻见你的味儿。
听闻此言，我赶紧跑开。
我爷摆好架势，一刀子就朝大黄狗的脖子刺去。
旺
大黄狗一声狂吠，嘶吼着挣脱了绳子，它一个跳跃就跃进了院子里。
三娃，快将它抓住，别让它跑了。我爷的声音里满是急切。
三叔拿着刀追到院子。
大黄狗朝三叔咧嘴一笑，继而站立。它微微躬下身子，一个跳跃直接跳上了五米高的木房顶。
呜呜
呜呜
它伸长了脖子对月亮哭，声音凄凉而惨淡。
哐当三叔手里的刀掉落在地。
大黄在屋顶停留了几秒，继而消失在无边的月色中。
爹，这啥情况呀?我三叔一脸懵逼。
这狗成精了，坏事了。
啥
顿时三叔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平日里他对大黄狗最凶，经常看不顺眼就踢它。
4
爹，这可咋办呀?
我三叔很是慌乱。
我爷抹了抹头上的汗珠，关好门窗，今晚无论如何也不能出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奶说: 这下好了，大黄指定会来复仇的。
我爷狠狠瞪了我奶一眼。
我奶没有再敢说话。
是夜，狗吠声响彻整个村庄。
后半夜，附近村庄的上百条狗齐聚在院子里，它们围成了几大圈，大黄像人一样站立在它们的最中间。
旺
大黄一声令下，从圈中走出几条粗壮的狗，它们使劲地扒拉着门。
大黄谛视着整个屋子，片刻之后又抬头看向天空，它毕恭毕敬对着月亮作揖。
我小声说: 爷，大黄在作揖呢。
嘘我也看见了，这狗东西成精，吸取了月亮的精华，它这是在拜谢月亮呢。
老三，天亮了，我去请蔡婆，你们就不要出门了，这畜生多少对我还有点畏惧，你们就在家里，不要打开门。我爷吩咐道。
蔡婆是我们隔壁村的神婆，知五行，通阴阳，有点本事。
我三叔早已经吓得浑身发抖。
知道了，爹。他的声音小得像蚊子。
直到天蒙蒙亮，狗群这才慢慢散去。
爷取出墙上的火药枪。
他再次叮嘱我们: 无论如何都不要出门。
知道了，爷。
知道了，爹。
我奶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听见我们的答复，我爷这才放心出门。
我爷刚走，我奶就穿好鞋子，准备出门。
我说: 奶，不能出去呢，大黄狗成精了，要害人的。
我奶说: 大黄狗要害是害你们，它可不害我的，我对它这么好。
三叔说: 娘，这大黄成精了，可没管这么多的。
我奶说: 我就不信了，它还真能害我不成，我可喂养了它十多年。
说完，奶就准备开门。
我过去扯她的裤腿，央求她别去。
我奶踢了我一脚。
人还怕她畜生不成。
我奶背上背篓就走了出去，背篓里是平时我们换下来的脏衣服。
叔，奶怎么不听劝。
我叔叹息一声，但愿没啥事吧。
随即又说道: 要死也没办法，谁让她这么不听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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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过了两个时辰。
我爷带着蔡婆回来了，蔡婆刚进院子，就说，这妖气也太重了，二爷，你咋不早点把狗给杀了。
我爷说: 前几次是准备杀的，老婆子不让，就拖到现在。
蔡大婆掐指一算，脸色顿变。
坏了，这狗东西害人了。
我爷说: 不可能，我们一家子都在屋里呢。
蔡婆肯定地摇摇头。
我说害了就害了。
这时，隔壁的邻居大强神色匆匆地来到我家。
二爷，不好了，谢婶掉进河里淹死了。
大强嘴里的二爷是我爷，谢婶是我奶。
你莫乱说哦。我爷有些愤怒。
大强说: 我没乱说的，我赶羊从河边过，看见谢婶漂浮在河里，那件衣服我认识的，就是谢婶平时穿的衣服。
我爷一跺脚，坏了，真被大黄给害死了。
我们一行人赶紧去了河边。
我奶果真仰面飘浮在河里，她的头发将脸完完全全地遮住了。
我爷骂，喊你不出来的，你非得出来，这下好了。
我三叔吓得瘫软在地。
奶的背篓还在河边上，背篓周围全是狗脚印。
我奶就这样死了。
蔡婆说: 黑丝遮面，属于大凶，得先将尸体停摆三天，到时候再将尸体和棺材一并给烧了，不然她也会害你们的。
我爷说: 全听大师安排。
蔡婆又看了看我三叔，三叔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蔡婆说: 小鲤，你把你奶喊回来。
我扯开嗓门: 奶，回家了。
奶的尸体纹丝不动。
蔡婆见状，嘴里叽里呱啦地念诵经文。
我又喊: 奶，回家了。
奶的尸体先是猛然动了一下，继而就缓缓朝我们飘了过来。
我爷抱起我奶的尸体，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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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堂设置在院子里，奶属于横死，是没有资格进入堂屋的。
奶的葬礼办得很隆重，我爷吩咐年轻人宰了家里唯一的一头猪，这猪本来是要留着过年的。
很多晚辈晚上都留下来守夜。
一连两个晚上，都没有任何异常。
蔡婆说，人多阳气盛，大黄狗不敢作怪，我奶更不敢作怪。
第三天晚上，到了我奶火化的时候。
突然狂风大作。
别火化，棺材里的不是谢婶，我赶羊进山里的时候看见谢婶了。
大强气喘吁吁地跑来，对众人说道。
蔡婆赶紧令几个年轻人打开棺材。
果真棺材里躺着的是浑身湿漉漉的大黄。
蔡婆说: 这狗精，有点道行，看来这次是遇见对手了，这狗精是想享受香火。
蔡婆从衣袖里掏出一枚钢针，狠狠地钉在大黄狗的脑门上，大黄狗胡乱蹬脚，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我爷一脸疑惑。
这是干啥呀?
这是锁灵。
这人有人魂，狗有狗灵，钢针锁下去，这会它就做不得妖了。
这猫有九命，狗有三灵，接下来我们还是得小心为上，它还是会害人的。
我爷愣愣地点了点头。
蔡婆这才吩咐众人将棺材给烧了个干净。
是夜，村庄、田地、河边、山野都响起了声声狗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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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我爷送别蔡婆，分别之时，我爷给了蔡婆五块钱，在十年代，五块钱绝对属于巨款。
蔡婆走了几步，又折返了回来。
游二爷，你人实在，我也不藏拙掖着了。
说完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瓶子，里边装着浑浊的液体。
这是熊尿，专门克狗精的，你拿回去，分着几小瓶给家里人一人一瓶，这大黄狗成精了，专害家里人，这东西可保平安。
我爷颤抖着双手接过。
这黄狗精三灵已亡一灵，还会找麻烦的，你也多多小心。
我爷拜谢。
回到家，我爷将熊尿分成了两瓶，一瓶给我，一瓶给了我三叔，
余下的我爷就将它们撒在了房子的周围。
爷，你咋不带一瓶在身上呢?我问。
爷说: 我不需要呢，这黄狗精伤不了我。爷说话的时候，脸上写满了凝重。
三叔拐了我一下，爷年纪大了，对于命也就看得轻了。
爷，是这样吗?我问。
爷没有搭话。
他嘱咐我们，无论任何时候，都要将熊尿放在身上。
这东西，能保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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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家里还算太平。
这日晚上，下了大暴雨，轰隆的雷声响彻天际。
我依偎在爷的怀里，很是害怕。
爷说: 别怕，我就是豁出去这条老命也会保护你的，你是我老游家的后。
我听得似懂非懂。
那年，我 7 岁。
我似乎听见了呜呜的狗叫声。
爷，有狗叫呢。
爷将双手捂在我耳朵上，你听错了，快睡觉。
三叔走进里屋，爹，大黄来了，我闻见了大黄的气息，我怕。
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像是有人在来回踱步。
第二天一早，我爷开门，就看见大强愣愣地站在院子里，他手里拿周一截森森白骨。
叔，我看见大黄狗在你们祖坟场刨坟呢。
这骨头就是从大黄狗嘴里抢过来的。
咯大强扬了扬手中的白骨。
我爷挎了挎身上的火药枪，最终还是没有动。
看看去。我爷语气冷淡。
去了祖坟场，发现我曾祖父的坟真被刨了一个大洞，大洞周围沾满了黄色的狗毛，旁边我曾祖父的遗骸和棺材木散落一地。
我爷缓缓捡拾骨头，将骨头又放进了进去。
狗日的大黄，老子跟你不共戴天。
我爷拿出火药枪，朝天放了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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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强吓得浑身一抖，神色极不正常。
他赶忙帮忙填土，掩饰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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