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桷树的叶子又黄了，在十一月的阳光下像一片片金箔。
秦渝站在窗前，看着落叶打着旋儿飘下，忽然想起张涛曾说这里的叶子落得比别处晚，像是舍不得离开枝头。
“妈，天凉了，加件衣服吧。”
张涛的儿子张晓军将一件针织开衫轻轻披在秦渝肩上，打断了她的思绪。
秦渝转身，望着这个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的儿子，心头涌起暖意。
自张涛去世这一年多来，若不是晓军和儿媳周莉常从北京回重庆陪她，她真不知如何熬过那些漫漫长夜。
“莉莉和乐乐呢？”
秦渝问，望向客厅。
“在收拾行李呢，明天就得回北京了。”
晓军的声音里带着不舍。
晚饭后，乐乐在茶几上画画，周莉拿出手机拍照准备发朋友圈。
秦渝看着孙女圆嘟嘟的小脸，忽然开口：“军军，莉莉，你们...考虑要二胎了吗？”
周莉的笑容僵在脸上，晓军轻咳一声：“妈，我们现在就乐乐一个，挺好的。”
“不好。”
秦渝放下筷子，声音有些发颤，“你们不懂独生子女父母的苦。
我失了女儿周雪怡和你周叔叔，还有你爸。
若你们...若你们只有一个孩子，将来他压力多大？
万一...”她说不下去了，眼里泛起泪光。
周莉放下手机，语气尽量温和：“妈，现在养孩子成本高，我们房贷还没还清，实在没精力再要一个。
而且生男生女都一样，不一定非要儿子的。”
“不一样！”
秦渝突然激动起来，“你们年轻人不懂！
家里总要有个延续香火的。
晓军是张涛唯一的血脉，不能到这一代就断了！”
“妈，这都什么年代了...”晓军试图劝解。
“什么年代都是这个理！”
秦渝固执地摇头，“我活了六十多年，见过的比你们多。
听妈的，至少生两个，有个儿子，张涛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
周莉脸色不太好看，抱起乐乐：“孩子该洗澡了。”
转身进了浴室。
那晚，晓军陪秦渝在阳台坐了很久。
秦渝讲起她失独的老姐妹如何晚年凄凉，讲起张涛生前多么喜欢孩子，讲起她一个人守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的恐惧。
晓军握着她的手，答应会认真考虑。
然而回到北京后，周莉明确表示暂时不想要二胎，更别说非要生儿子。
视频通话时，秦渝总能感觉到儿媳的疏远。
春节再见面时，冲突又因教育问题爆发。
乐乐吃饭时玩iPad，不肯好好吃。
秦渝看不下去，说了几句：“我和你爸小时候，吃饭有吃饭的规矩...”周莉立刻护着：“妈，让孩子吃完饭再玩就是了，别说他。”
饭后，乐乐不肯写作业，哭闹着要看动画片。
秦渝看不下去，拿起茶几上的尺子：“奶奶数三下，再不去写作业，就要打手心了。”
周莉一下子冲过来夺过尺子：“妈！
不能打孩子！
我们会好好跟他说的。”
秦渝愣住了：“黄荆棍下出好人，晓军就是这么教出来的，你看晓军现在多出息。”
“那是你们那个年代！”
周莉声音提高，“现在讲究快乐教育，打孩子会给他造成心理阴影的！”
“什么阴影不阴影，孩子不管不成器！”
秦渝也来了气，“你们这样惯着，将来后悔都来不及！”
妈简首不可理喻！
非要我们生儿子就算了，还要打我的孩子！”
“莉莉，妈也是好心，她一个人太孤独了，把我们当亲生的才说这些...可她凭什么干涉我们的生活？
凭什么打乐乐？”
秦渝站在门外，手指微微发抖。
她默默回到自己房间，从抽屉里拿出那本泛黄的《科幻世界》，摩挲着张涛未写完的信，泪水无声滑落。
第二天，秦渝一言不发地收拾了行李，说要回老房子住。
晓军急得团团转，周莉也慌了神。
“妈，大过年的，您这是干什么？”
晓军拦在门口。
秦渝看着儿子焦急的脸，又看看一旁不知所措的周莉和抱着妈妈腿的乐乐，忽然叹了口气：“军军，莉莉，妈不是要为难你们。”
她慢慢走到乐乐面前，蹲下身：“奶奶昨天不对，不该说要打乐乐。
奶奶只是...怕你们太惯着孩子，将来吃亏。”
周莉眼眶红了：“妈，我知道您是好心，但教育方式不一样。
我们可以好好商量的。”
秦渝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一对小巧的银手镯：“这是张涛小时候戴过的，我本来想...要是你们有二胎，无论男女，就给他戴上。”
晓军接过手镯，喉咙动了动：“妈，我们会认真考虑二胎的事，但您能不能...不要强求必须是孙子？”
秦渝看着儿子诚恳的眼睛，终于缓缓点头：“妈老了，思想跟不上时代。
只是看着别人儿孙满堂，想起张涛他...心里难受。”
周莉走上前，轻轻抱住秦渝：“妈，以后我们会多回来看您。
您永远不会是一个人。”
回北京前，晓军带秦渝去看了心理医生。
在专业疏导下，秦渝渐渐明白了自己对“失独”的恐惧过度投射到了晓军一家身上。
她开始学习现代教育理念，加入社区老年班，生活渐渐充实起来。
三个月后，晓军打来视频电话，周莉在一旁笑得羞涩：“妈，我们怀孕了，刚查出来。
不管男女，我们都高兴。”
秦渝看着屏幕那端儿子一家的笑脸，眼泪涌出来：“好，好，男女都好。
莉莉要好好休息，想吃什么跟妈说，妈做了寄过去。”
窗外，黄桷树的新叶嫩绿嫩绿，在春风中轻轻摇曳。
生命如是，代际之间总有碰撞与磨合，但爱最终会找到理解的路径。
秦渝捋了捋花白的发丝-—那是她新学的手工课上为未出世的孩子织的小毛衣，这次，她选了鹅黄色的线，男女都能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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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和乐乐呢？”
秦渝问，望向客厅。
“在收拾行李呢，明天就得回北京了。”
晓军的声音里带着不舍。
晚饭后，乐乐在茶几上画画，周莉拿出手机拍照准备发朋友圈。
秦渝看着孙女圆嘟嘟的小脸，忽然开口：“军军，莉莉，你们...考虑要二胎了吗？”
周莉的笑容僵在脸上，晓军轻咳一声：“妈，我们现在就乐乐一个，挺好的。”
“不好。”
秦渝放下筷子，声音有些发颤，“你们不懂独生子女父母的苦。
我失了女儿周雪怡和你周叔叔，还有你爸。
若你们...若你们只有一个孩子，将来他压力多大？
万一...”她说不下去了，眼里泛起泪光。
周莉放下手机，语气尽量温和：“妈，现在养孩子成本高，我们房贷还没还清，实在没精力再要一个。
而且生男生女都一样，不一定非要儿子的。”
“不一样！”
秦渝突然激动起来，“你们年轻人不懂！
家里总要有个延续香火的。
晓军是张涛唯一的血脉，不能到这一代就断了！”
“妈，这都什么年代了...”晓军试图劝解。
“什么年代都是这个理！”
秦渝固执地摇头，“我活了六十多年，见过的比你们多。
听妈的，至少生两个，有个儿子，张涛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
周莉脸色不太好看，抱起乐乐：“孩子该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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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晓军陪秦渝在阳台坐了很久。
秦渝讲起她失独的老姐妹如何晚年凄凉，讲起张涛生前多么喜欢孩子，讲起她一个人守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的恐惧。
晓军握着她的手，答应会认真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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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乐吃饭时玩iPad，不肯好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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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乐乐不肯写作业，哭闹着要看动画片。
秦渝看不下去，拿起茶几上的尺子：“奶奶数三下，再不去写作业，就要打手心了。”
周莉一下子冲过来夺过尺子：“妈！
不能打孩子！
我们会好好跟他说的。”
秦渝愣住了：“黄荆棍下出好人，晓军就是这么教出来的，你看晓军现在多出息。”
“那是你们那个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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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打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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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默默回到自己房间，从抽屉里拿出那本泛黄的《科幻世界》，摩挲着张涛未写完的信，泪水无声滑落。
第二天，秦渝一言不发地收拾了行李，说要回老房子住。
晓军急得团团转，周莉也慌了神。
“妈，大过年的，您这是干什么？”
晓军拦在门口。
秦渝看着儿子焦急的脸，又看看一旁不知所措的周莉和抱着妈妈腿的乐乐，忽然叹了口气：“军军，莉莉，妈不是要为难你们。”
她慢慢走到乐乐面前，蹲下身：“奶奶昨天不对，不该说要打乐乐。
奶奶只是...怕你们太惯着孩子，将来吃亏。”
周莉眼眶红了：“妈，我知道您是好心，但教育方式不一样。
我们可以好好商量的。”
秦渝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一对小巧的银手镯：“这是张涛小时候戴过的，我本来想...要是你们有二胎，无论男女，就给他戴上。”
晓军接过手镯，喉咙动了动：“妈，我们会认真考虑二胎的事，但您能不能...不要强求必须是孙子？”
秦渝看着儿子诚恳的眼睛，终于缓缓点头：“妈老了，思想跟不上时代。
只是看着别人儿孙满堂，想起张涛他...心里难受。”
周莉走上前，轻轻抱住秦渝：“妈，以后我们会多回来看您。
您永远不会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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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晓军打来视频电话，周莉在一旁笑得羞涩：“妈，我们怀孕了，刚查出来。
不管男女，我们都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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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要好好休息，想吃什么跟妈说，妈做了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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