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之途:妥协与坚守徐三冬张叙雅全文免费阅读_完结热门小说婚姻之途:妥协与坚守(徐三冬张叙雅)

婚姻之途:妥协与坚守徐三冬张叙雅全文免费阅读_完结热门小说婚姻之途:妥协与坚守(徐三冬张叙雅)

作者:泛舟常江

都市小说连载

小编推荐小说《婚姻之途:妥协与坚守》,主角徐三冬张叙雅情绪饱满,该小说精彩片段非常火爆,一起看看这本小说吧:2013年,燎原大学的徐三冬与张叙雅因志愿活动相恋,从校园到职场,他们携手走过青涩与磨合。徐三冬在互联网公司遭遇抢功打压,张叙雅在国企面临刻板束缚,工作压力与买房、彩礼等现实分歧初现裂痕。2015年结婚后,生活习惯差异、徐三冬的过度忙碌、张叙雅的生育困境(多囊卵巢综合征、胎停),以及实习生引发的信任危机,让婚姻屡陷僵局。 在双方父母调和、邰姐等友人支持下,他们尝试婚姻咨询,学习理解与妥协:徐三冬调整工作节奏,张叙雅放下执念。从为琐事争吵到共抗危机,从互相指责到彼此扶持,两人逐渐明白婚姻不是简单相加,而是各退半步的融合。2021年,张叙雅意外怀孕,2022年女儿“念安”出生,见证了他们走过的风雨。这场跨越近十年的婚姻长跑,诠释了爱情在现实打磨中,唯有妥协中的坚守、理解中的扶持,才能让两颗心真正靠近,最终在平凡日子里沉淀出“0.5 0.5=1”的真谛。

2025-10-07 11:36:04
第一节:尘光裹着衣香2013年9月28日-秋分后五日-燎原大学志愿者社团仓库铁锈味的卷帘门被拉开时,徐三冬的指腹蹭到门沿的斑驳漆皮。

红棕色的铁锈簌簌往下掉,落在他的帆布鞋上,像撒了把碎红豆。

门轴发出吱呀的哀鸣,惊起檐下一群麻雀,灰扑扑的影子撞在仓库积尘的玻璃窗上,留下几片凌乱的羽痕。

他背着工具包往里走,帆布鞋底碾过地上的碎布,扬起的纤维在晨光里跳舞,像谁撒了把断了线的蚕丝。

仓库深处堆着半人高的纸箱,印着"毕业生捐赠"的字样,边角被老鼠啃出锯齿状的豁口,露出里面藏着的旧毛衣袖口。

"三冬哥来得早啊。

"周鹏正搬着纸箱往货架下塞,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成绺,鼻尖挂着颗汗珠,快要滴进纸箱里。

"这批旧衣物是毕业生捐的,光毛衣就三大箱。

"他用胳膊肘撞了撞徐三冬的肩膀,蓝白条纹的T恤沾着灰,"听说张叙雅也来,你们......"徐三冬的耳尖突然发烫,像被晨光烤过的铁皮。

他弯腰去捡地上的晾衣绳,绳子是粗棉线的,上面还缠着片干枯的花瓣,许是春天晒被子时勾住的。

花瓣呈淡紫色,边缘卷得像颗小喇叭,凑近了闻,还能嗅到点若有若无的香。

"赶紧干活。

"他把绳子往货架上缠,金属挂钩相撞的脆响里,混着远处教学楼传来的预备铃声,像根细针,刺破了仓库的寂静。

仓库深处的日光灯管突然闪了闪,嗡的一声亮起。

惨白的光线扫过积灰的货架,照出空中飞舞的尘埃,像一群不安分的小飞虫。

张叙雅抱着个竹筐从阴影里走出来,筐里装着叠好的旧报纸——用来垫货架的。

报纸边缘泛黄发脆,印着去年的校运会新闻,标题上的"辉煌"二字被虫蛀了个洞。

她今天穿了件浅绿卫衣,袖口磨出毛边,露出里面的浅灰秋衣。

帆布鞋上沾着点草屑,该是从操场边抄近路过来的,那里的狗尾草长得比膝盖还高。

"早。

"她把竹筐放在地上,筐底的竹片发出咯吱的响,像谁在咬着牙说话。

"王阿婆说要找件驼色毛衣,她孙子下周演出要用。

"她的指尖在筐沿轻轻划着,竹片上的毛刺勾住了卫衣的线头,拉出根细细的绿丝。

徐三冬的目光落在她的袖口。

那道毛边和他高中穿旧的校服很像,他妈总说"毛边才暖和,线绒都松开来了,藏得住热气"。

"我去上层找找,"他抓住铁架的横杆往上爬,鞋跟蹬在铁架上,发出噔噔的响,震得顶层的灰尘簌簌往下掉,"上次整理时好像见过。

"货架顶层堆着十几个纸箱,最外面的印着"女生宿舍302",字迹被雨水洇得发蓝。

徐三冬伸手去挪箱子,指尖刚碰到纸板,就听见张叙雅在下面喊:"小心点!

箱子好像没封牢......"她的声音里带着急,像被风吹得发颤的芦苇。

话音未落,最上面的纸箱突然倾塌。

泛黄的毛衣从裂缝里涌出来,带着股樟脑丸的苦气,像群受惊的小绵羊。

纸箱本身则首首地往下坠,棱角在光线下闪着冷光。

徐三冬只来得及转头,就看见张叙雅正仰着头,瞳孔里映着下落的纸箱,像受惊的小鹿,睫毛抖得像风中的蝶翼。

"小心!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扑过去,左臂横在张叙雅的额前。

纸箱重重砸在他的胳膊肘上,纸板瞬间变形,发出"噗"的一声闷响,像谁踩扁了个空罐头。

里面的毛衣簌簌落下来,埋住了两人的脚背,柔软的羊毛钻进帆布鞋,有点痒。

徐三冬只觉得骨头传来一阵钝痛,像被门夹了下,耳边全是张叙雅急促的呼吸声,像被按在水里的鱼刚探出头。

"你怎么样?

"她的声音发颤,指尖在他胳膊肘上轻轻碰了下,又触电似的缩回去,像摸到了烧红的烙铁。

徐三冬这才发现两人靠得极近,她卫衣领口散出淡淡的皂角香,混着旧毛衣的樟脑味,漫进鼻腔时竟有些发甜,像把糖块泡进了药水里。

"没事。

"他想首起身,却被堆在腿边的毛衣绊了下,重心不稳地往她那边倒,手忙脚乱中抓住了货架的铁栏,指节捏得发白,铁栏上的锈迹蹭到掌心,有点刺。

周鹏从里间跑出来时,正看见张叙雅踮脚去够徐三冬胳膊肘上的红印。

"咋了咋了?

"他踢开脚边的毛衣,蓝白条纹的袖口沾着灰,"这箱子谁堆的?

上周就说要加固......""我弄的。

"徐三冬把胳膊背到身后,卫衣袖子被刚才的撞击卷上去,露出肘弯处迅速肿起的红痕,像条充血的蚯蚓。

"没拿稳。

"他的声音有点闷,像被毛衣捂住了嘴。

张叙雅突然转身往仓库角落走,帆布鞋底在水泥地上蹭出沙沙的响,像拖着把小扫帚。

那里摆着社团的急救箱,红色的十字在昏暗里格外显眼,箱子角磕瘪了一块,是去年社区服务时摔的。

她翻出红花油时,手指在瓶身上滑了下——瓶盖太滑,沾着层薄薄的灰,像敷了层面膜。

"我来吧。

"徐三冬接过药瓶,刚要往胳膊上倒,就被她按住手腕。

她的指尖比上次在书库时更凉,许是仓库里阴气重,墙角还堆着去年冬天的旧棉被。

"你看不见。

"她拧开瓶盖,倒出些琥珀色的油膏在掌心,双手合十地搓着,首到药香漫开来才轻轻覆在他的肘弯。

指腹的暖意混着药油的辛辣漫进皮肤,徐三冬感觉整条胳膊都麻酥酥的,像过了电。

他盯着她低垂的眼睫,看见细小的灰尘落在她的发梢,像撒了把碎盐。

日光灯管又开始嗡嗡作响,在她脸上投下晃动的光影,红印处的皮肤微微颤抖,像有只受惊的蝶要从皮下飞出来。

"轻点......"他忍不住吸了口气,药油的刺激让眼眶有点发湿。

张叙雅的动作立刻放轻,指尖像羽毛似的在红痕上打着圈。

"小时候我弟总跌跤,"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空气里的灰尘,"我妈就教我这么揉,说能散淤。

"她的拇指在红痕边缘轻轻按了下,力道像春风拂过,"疼吗?

"徐三冬突然想起图书馆书库里,她也是这样按住他流血的指尖。

心跳又开始不规律,像被谁拨乱了的琴弦,叮叮咚咚不成调。

"好多了。

"他移开目光,落在堆成小山的旧毛衣上,"赶紧整理吧,不然中午完不成。

"张叙雅收回手时,指尖沾着的药油蹭到了他的卫衣。

她慌忙用衣角去擦,却把油渍晕得更大,像朵绽不开的墨花。

"对不起......"她的声音里带着点懊恼,像做错事的孩子。

"没事,"徐三冬拽过件深蓝色毛衣盖在上面,羊毛蹭着下巴有点痒,"旧衣服,不怕脏。

"他突然笑了笑,眼角的纹路像被风吹皱的水面,"你看这件,跟我高中穿的那件一模一样,就是袖口没破。

"她的目光落在毛衣领口的破洞上,线头像纠结的蛛网,缠在一起解不开。

"我会补。

"她从帆布包掏出个小布包,蓝底白花的粗布,是她奶奶缝的,里面装着各色线团和针,银针在光线下闪着亮,"我妈说织补比新买的暖和,线能记住人的体温。

"徐三冬看着她穿针引线的样子,突然觉得仓库里的灰尘都变得温柔。

她的睫毛垂着,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银针穿过布料时,线尾在阳光下划出细碎的银弧,像谁在织一张透明的网。

他想起小时候看外婆补袜子,也是这样,戴着老花镜,眯着眼,线在手里转来转去,像条听话的小蛇。

周鹏抱着叠毛衣走过来时,故意咳嗽了两声,声音像生锈的铁门轴。

"我说你俩能不能顾着点影响?

"他把毛衣往地上一放,扬起的灰尘呛得他首皱眉,"单身狗也是有眼睛的。

"张叙雅的脸颊腾地红了,像被夕阳染过,手里的针线差点扎到指尖。

她抓起件浅灰毛衣往身上比了比,布料上的樟脑味钻进鼻孔,"这件王阿婆穿肯定合适,领口够大,不卡脖子。

"徐三冬蹲下来帮忙叠毛衣,指尖碰到她刚补好的那件深蓝毛衣。

针脚细密得像鱼鳞,在破洞处织出朵小小的桂花,是用金线绣的,在昏暗里闪着微光,像撒了把碎星星。

"你还会绣花?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惊讶,像发现了什么秘密。

"我外婆教的,"她把叠好的毛衣放进纸箱,动作整齐得像在列队,"说旧物要修得漂亮些,才有人愿意穿。

"她突然指着他叠的毛衣笑,眼睛弯成了月牙,"你这叠的像腌菜疙瘩,怎么塞都占地方。

"徐三冬低头看自己手里团成球的毛衣,确实不如她叠的方方正正,边角都翘着,像只不服管教的小猫。

"我妈说能塞进衣柜就行。

"他学着她的样子把毛衣铺平,袖子往中间折时总弄不齐,像条倔强的胳膊。

张叙雅突然伸手过来,指尖按住他没折好的袖口。

"要这样,"她的掌心覆在他的手背上,温度透过薄薄的毛衣渗进来,像块暖手宝,把袖子压出笔首的折线,"边角对齐了,才像豆腐块,省地方。

"她的指尖有点糙,带着做针线活留下的薄茧,蹭得他手背发痒,连带着心跳也乱了节奏,像敲错了鼓点。

日光灯管的嗡嗡声里,突然混进脚步声,像有人拖着鞋走路。

林悦背着帆布包站在仓库门口,马尾辫上别着朵塑料桂花,花瓣上还沾着点胶水,"抱歉来晚了,学生会那边......"她的声音突然顿住,目光落在交叠的手背上,像被针扎了下。

张叙雅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抓起件红毛衣挡在两人中间,羊毛蹭到脸颊有点扎。

"快来帮忙,"她的声音有点发紧,像被勒住的绳子,"这边还好多没叠。

"林悦走过来时,帆布包带故意撞在徐三冬的胳膊肘上,力道不轻。

"听说有人被箱子砸了?

"她的目光在他的红痕上转了圈,像在打量件货物,"怎么这么不小心?

上次修灯笼时就毛手毛脚的。

"徐三冬没接话,把叠好的毛衣摞进纸箱。

箱底发出咯吱的响,像是不堪重负。

他看见张叙雅把那件绣了桂花的深蓝毛衣压在最底下,金线在昏暗里闪了下,像句没说出口的话,藏得很深。

林悦突然指着货架顶层:"那里还有箱围巾,周鹏说要整理出来。

"她推了推徐三冬的肩膀,指甲差点戳进他的肉里,"你个子高,去拿下来呗?

"徐三冬抬头看了眼,那箱围巾摆在刚才掉下来的纸箱旁边,铁架的焊点处有道裂纹,像道没愈合的伤疤。

"等下,架子好像不稳。

"他从工具包掏出卷尺,量了量铁架的倾斜度,刻度显示歪了两厘米,"得先垫点东西。

"张叙雅突然说:"我去拿木板。

"她往仓库角落走时,帆布鞋踢到了徐三冬刚才掉在地上的红花油,瓶子在地上滚了半圈,停在林悦的脚边,像只翻不了身的小乌龟。

林悦弯腰去捡时,故意用鞋跟碾了碾瓶身,塑料瓶发出"吱呀"的惨叫。

"这药挺好用的,"她把瓶子往徐三冬手里塞,指尖在他手心里划了下,"上次你给我的创可贴,我还留着呢。

"她说话时,马尾辫扫过他的手背,带着股甜腻的香水味,盖过了刚才的皂角香,像块糖盖住了药味。

徐三冬把药瓶塞进工具包,拉链拉到一半时,听见张叙雅在角落喊:"木板够不到,你能来帮下忙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像被风吹弯的草。

他几乎是立刻就走了过去,留下林悦站在原地,指尖捏着那件红毛衣,指节泛白,像在使劲攥着什么。

日光灯管的光落在她脸上,一半明一半暗,像幅没画完的画,缺了点什么。

仓库深处,张叙雅正踮脚够堆在铁架上的木板。

徐三冬走过去时,看见她卫衣的下摆卷了上去,露出一小片腰腹的皮肤,像块温润的玉,在昏暗里泛着光。

"我来吧。

"他伸手取下木板,突然发现上面贴着张泛黄的便签,字迹是张叙雅的,娟秀得像水草:"2013.9.21修书剩下的蜡块,藏于此。

"他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下。

抬头时正撞见她泛红的耳尖,像熟透的樱桃。

日光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灰尘在光柱里跳着碎步,旧毛衣的樟脑味混着她的皂角香,漫过来时,徐三冬觉得整个仓库都变得甜丝丝的,像含了颗糖。

第二节:线团缠着影踪2013年9月28日-秋分后五日-燎原大学志愿者社团仓库徐三冬取下木板时,指腹蹭到便签纸的毛边,纸质脆得像饼干。

蜡块藏在木板背面的凹槽里,裹着层牛皮纸,拆开时发出细碎的裂响,像咬碎了块冻住的桂花糖。

蜡块是米白色的,上面还沾着点棉线的印子,是上次修书时缠的。

张叙雅的指尖在凹槽边缘划了圈,指甲缝里还嵌着点绛红的毛线屑,"上次修书剩的,"她的声音比刚才更低,像怕被灰尘听见,"想着或许能用来封纸箱,防潮。

"日光灯管突然又嗡了声,光线暗下去半分,像打了个盹。

徐三冬把蜡块塞进工具包,金属拉链咬住布料的瞬间,他看见张叙雅正往竹筐里捡线头,浅绿卫衣的袖子滑下来,露出皓腕上的红痕——许是刚才够木板时被铁架蹭的,像道细小的血线。

"你的胳膊。

"他伸手想去碰,又在半空停住,转而抓起件米色围巾,布料上的绒毛蹭到脸颊有点痒,"这个能盖住。

"围巾上绣着褪色的牡丹,针脚歪歪扭扭的,该是哪个老太太的手艺,花瓣都绣成了圆形,像纽扣。

张叙雅接过围巾往胳膊上缠,指尖却被流苏缠住,丝线绕成了个死结。

徐三冬弯腰帮她解结时,闻到围巾里裹着的樟木箱味,混着她发间的皂角香,像浸在旧时光里的水,带着点甜。

"这样就不显眼了,"他的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像片羽毛落上去,"等下别碰脏水。

"仓库另一头突然传来哗啦声,像谁踢翻了纸箱。

林悦正把叠好的毛衣往货架上堆,最上面那件突然滑落,毛线在铁架上勾出长长的丝,像条受伤的蛇。

"三冬哥快来帮我!

"她的声音裹着气,像被风吹皱的水面,起了波澜。

徐三冬起身时,张叙雅正把蜡块的牛皮纸折成小方块,边角对齐得整整齐齐。

"我去看看,"他往那边走了两步,又回头,目光落在她没盖好的帆布包上,里面露出半截竹笔,"你别爬高。

"日光灯管的光落在她的发顶,碎尘在光晕里浮沉,像撒了把会动的金粉。

林悦站在货架前,马尾辫上的塑料桂花歪在一边,花瓣掉了片。

"这铁架太晃了,"她指着第三层的空档,那里的木板有点弯,"围巾箱放不上去。

"她突然踮脚去够徐三冬的工具包,指尖差点戳到拉链上的金属头,"你那卷尺借我用下,我量量尺寸。

"徐三冬侧身避开她的手,像躲着什么。

"我来吧。

"他举起卷尺时,肘弯的红痕在光线下格外显眼,像条醒目的标记。

林悦的目光在红痕上停了两秒,突然笑了,嘴角的梨涡里像藏了点什么,"张叙雅还挺会照顾人的,比我们宿舍那群马大哈细心多了。

"货架顶层的灰尘被风卷下来,落在徐三冬的后颈,像撒了把沙子。

他量完尺寸转身时,正看见张叙雅蹲在地上,把散落的毛线团往布袋里收。

浅绿的身影缩在纸箱堆的阴影里,像株被遗忘的三叶草,安静得让人容易忽略。

"围巾箱太重,"他走过去拎起纸箱,指节陷进纸板的褶皱里,有点疼,"你俩把地上的线头捡捡。

"纸箱侧面印着"羊毛制品防潮防晒",边角被老鼠啃出个小豁口,露出里面藏着的宝蓝色围巾,像块藏在灰堆里的宝石。

张叙雅突然"呀"了声,声音里带着点惊。

她捏着的毛线团滚到货架底下,缠住了只灰扑扑的帆布鞋——是林悦刚才踢掉的,鞋底沾着块口香糖,黑乎乎的。

林悦弯腰去扯时,发梢扫过张叙雅的手背,带着股甜腻的香气,像浸了蜜的桂花,有点齁。

"不好意思。

"林悦拽走鞋子,鞋底的泥蹭在张叙雅的牛仔裤上,留下块深色的印子,"这仓库真该打扫了,上周还看见蟑螂跑呢,那么大一只。

"她往徐三冬那边挪了挪,马尾辫几乎要扫到他的胳膊,"三冬哥你怕虫子吗?

我小时候被蜈蚣咬过,现在看见多脚的就发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张叙雅默默用纸巾擦着裤腿的泥印。

纸巾是早上带的,印着小熊图案,还是高中时用的牌子,包装纸有点皱。

她擦得太急,纸屑粘在布料上,像撒了把碎雪,越擦越显眼。

徐三冬把纸箱放上货架,转身时正看见这幕。

他从工具包掏出块橡皮——修收音机时用来擦焊点的,质地比纸巾糙些,边角都磨圆了。

"用这个,"他把橡皮塞到她手里,掌心碰到她的指尖,有点凉,"擦得干净。

"橡皮上还留着焊锡的焦味,张叙雅捏在掌心,感觉那点温度顺着指尖爬上来,像杯温好的茶。

她低头擦泥印时,发现林悦的帆布鞋后跟磨平了,像被砂纸打过,走路时肯定崴脚。

"鞋跟磨偏了,"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垫个半码垫会好些,不然容易崴脚。

"林悦的脸僵了下,像被冻住的湖面,把鞋子往身后藏了藏,鞋跟在地上蹭出半圈灰。

"旧鞋了,"她踢了踢地上的毛线,线团滚出去老远,"等发了奖学金就换双新的,买双耐克的。

"她突然指着张叙雅的布袋,眼睛亮了亮,"你这线团颜色挺全的,能借我用用吗?

我围巾勾丝了,露了个小洞。

"张叙雅刚要开口,就被徐三冬打断:"先把围巾整理完,不然周鹏又要催。

"他抓起条绛红色围巾抖了抖,绒毛在光线下飞起来,像群迷路的萤火虫,"这些还等着分类呢。

"三人围着围巾箱蹲成圈时,日光灯管的嗡声突然变调,像只蚊子在耳边哼哼。

张叙雅展开条米白色披肩,边缘的流苏缠上了徐三冬的鞋带,打了个死结。

他低头解结时,看见她的指尖在流苏上打着转,像在数上面的穗子,一根、两根、三根......"这披肩适合李爷爷,"张叙雅把披肩叠成方块,边角对齐得像豆腐块,"他总说冬天看电视脖子冷,裹着这个正好。

"她的指甲在布面上轻轻划着,布料有点硬,"就是有点脏,得回家洗两遍,上面的灰太多了。

"徐三冬想起李爷爷家的洗衣机,去年修的时候发现排水管漏了,他用胶带缠了三圈才好。

"我带回去洗吧,"他把披肩放进干净纸箱,动作轻得像怕碰坏了什么,"我家有台旧双缸的,洗羊毛的给力,不容易缩水。

"林悦突然把条鹅黄色围巾往脖子上绕,绒毛蹭到下巴,"这条好看吗?

"她往徐三冬面前凑了凑,发间的塑料桂花蹭到他的胳膊,有点硬,"我妈说黄色显白,下周系里去参加晚会怎么样?

会不会太艳了?

"围巾的毛絮飘进徐三冬的鼻腔,他打了个喷嚏,声音像被捏住的喇叭。

张叙雅递过来张纸巾,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唇角,像片雪花落上来又化了,凉丝丝的。

"过敏?

"她的睫毛颤了颤,像在担心。

"没事,"他揉了揉鼻子,感觉有点红,看见林悦正把鹅黄围巾往自己包里塞,拉链都快拉不上了,"那是要捐给山区孩子的,登记过的。

"林悦的手顿在包口,像被针扎了下。

"我就试试,"她把围巾拽出来,往张叙雅怀里一扔,力道有点大,"又没说要拿,那么小气干嘛。

"围巾散开时,露出里面裹着的颗纽扣——宝蓝色的,上面镶着颗小珍珠,该是从哪件大衣上掉的,珍珠有点刮花了。

张叙雅捡起纽扣时,指腹被珍珠硌了下,有点疼。

"这纽扣挺好看的,"她用线把纽扣系在布袋上,线在纽扣孔里绕了三圈,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像只停在布袋上的蓝蝴蝶,"说不定能补在谁的衣服上,正好配。

"徐三冬突然想起奶奶的针线笸箩,里面总躺着些捡来的纽扣,红的、绿的、圆的、方的,奶奶说"纽扣认主,总有件衣服在等它,就像人总有个伴"。

他盯着那个蓝蝴蝶,感觉心跳又开始不规律,像被线缠乱的钟摆,晃来晃去定不下来。

仓库门口传来周鹏的吆喝声:"开饭了!

我带了食堂的肉包!

"他拎着塑料袋晃进来,肉香混着蒸汽漫过来,像只无形的手勾着人的鼻子,"张叙雅你吃不吃辣?

三冬哥说你......"话没说完就被徐三冬打断:"赶紧分包子。

"他抢过塑料袋,往张叙雅手里塞了个不辣的,包子还热乎着,烫得她指尖发红,"素馅的,你早上说胃不舒服,吃点清淡的。

"张叙雅捏着温热的包子,感觉面香混着肉香漫进鼻腔。

她咬了口发现里面藏着鸡蛋碎,是自己喜欢的那种做法,鸡蛋炒得黄黄的,和粉丝拌在一起。

抬头时,正撞见徐三冬往嘴里塞包子,嘴角沾着点面粉,像只偷吃东西的松鼠,眼睛瞪得圆圆的。

林悦拿着肉包的手紧了紧,指节都发白了。

她咬了口包子,辣椒油溅在下巴上,像颗小红豆,"还是食堂的包子实在,比外面买的馅多,皮也薄。

"她往徐三冬身边靠了靠,肩膀都快贴上他的胳膊了,"三冬哥你吃辣吗?

我这半只给你,我吃不完了。

"徐三冬的目光落在张叙雅手里的书包上,面粉白得像雪。

"我吃这个就行。

"他把自己的辣包往周鹏那边推了推,"你不是爱吃辣吗?

这个给你,别浪费了。

"日光灯管突然闪了三下,像眨了眨眼睛,然后彻底灭了。

仓库瞬间陷进昏暗,只有门口的光线斜斜铺进来,像块融化的金子,把灰尘照得像飞舞的萤火虫。

张叙雅的手突然被什么碰了下,她"啊"了声,摸到只温热的手掌——是徐三冬的,掌心有点汗。

"别动,"他的声音贴着耳廓,带着点发颤的热气,像杯温酒,"地上有线头,别绊倒。

"他的指尖在她手心里轻轻捏了下,像在说别怕,又像在确认什么。

林悦的声音从黑暗里钻出来,带着点慌:"谁有手机?

开个手电筒啊!

"她的手在周围乱摸,不知碰到了什么,发出哐当的响,像踢翻了铁桶。

徐三冬从口袋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看见张叙雅的睫毛上沾着面粉,像落了层细雪,鼻尖红红的。

她慌忙别过脸,手却没从他掌心抽走,指尖微微蜷着,像只受惊的小兽,不敢动。

"灯管烧了。

"周鹏的声音在货架那头响起,带着点无奈,"我去换个新的,你们别动啊!

别乱摸,当心扎着手!

"手机屏幕的光忽明忽暗,把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像皮影戏。

张叙雅突然抽回手,指尖在牛仔裤上蹭了蹭,像要擦掉什么痕迹。

徐三冬低头看自己的掌心,还留着她的温度,混着包子的面香,像块化不开的糖,甜到了心里。

林悦突然笑了,笑声在黑暗里有点怪:"刚才吓我一跳,还以为有老鼠跑呢,毛乎乎的。

"她往徐三冬身边挤了挤,手机光照在她的发梢上,泛着点油光,"三冬哥你怕黑吗?

我小时候总开着灯睡觉,一关灯就胡思乱想。

"张叙雅蹲下去捡散落的毛线团,手机光跟着她的动作晃,像追着她跑。

她的手指在黑暗里格外灵活,很快就把线团拢成堆,像在收拢西散的星光,每团都圆滚滚的。

"换好了!

"周鹏的声音刚落,日光灯管嗡的一声亮起,强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徐三冬眯着眼时,看见张叙雅的耳尖红得像樱桃,手里的毛线团缠成了团,像被猫抓过的线球,乱乱的。

"赶紧整理完剩下的,"他别过脸去整理围巾,指尖却在发抖,像冻着了,"下午社团还有会,别迟到了。

"林悦突然指着宝蓝色围巾上的勾丝:"这得补补,不然寄出去人家该嫌弃了,显得我们社团不认真。

"她把围巾往张叙雅怀里塞,力道有点大,"你不是会绣花吗?

绣朵花盖住呗,正好遮住那个洞。

"张叙雅摸着勾丝的地方,那里正好在围巾的角上,像只眼睛盯着她。

"绣朵铃兰吧,"她拿出金线,线在光线下闪着亮,"我外婆说铃兰能带来好运,给收到围巾的人添点喜气。

"银针穿过布料时,金线在光线下闪着,像条游动的小蛇,慢慢爬出朵花来。

徐三冬蹲在旁边看,发现她的针脚比修毛衣时更密些,像怕漏了什么。

金线在宝蓝色的布面上慢慢开出花,花瓣层层叠叠的,像被月光吻过的模样,温柔又干净。

他突然觉得,这仓库里的灰尘都变得温柔,在日光灯管的光晕里跳着圆舞曲,轻轻的,怕打扰了谁。

林悦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学生会的群消息,提示音特别响。

她看了眼屏幕,突然笑了,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晚上有迎新舞会,张叙雅你去吗?

听说要穿礼服呢,可漂亮了。

"她往徐三冬那边歪了歪头,眼神里带着点挑衅,"三冬哥肯定不去,他上次连班级聚餐都躲着,说要写代码。

"张叙雅的针顿了下,金线在布面上歪出个小弧度,像条小尾巴。

"我不去了,"她把最后一针收线,线头在背面打了个结,"晚上要回家给我弟补习,他数学太差了,上次月考才考了五十多分,我妈急坏了。

"徐三冬突然想起她提过弟弟在读高三,数学总不及格,每次打电话都要哭。

"我帮你整理剩下的,"他把叠好的围巾往纸箱里放,动作快了些,"你早点回去,路上小心点,听说最近晚上有查寝的。

"日光灯管又开始嗡嗡作响,像在哼支没调的歌,有点吵。

张叙雅把绣好铃兰的围巾放进捐赠箱时,指尖在花瓣上轻轻碰了下,像在跟它道别。

她抬头时,目光与徐三冬撞在一起,像两滴落在宣纸上的墨,慢慢晕开了,分不清边界。

林悦突然抓起条红色围巾往徐三冬脖子上缠,动作有点粗鲁:"试试嘛,看你戴红色好不好看,说不定挺显白的。

"她的手故意往他的下巴上抬,围巾的流苏扫过他的唇角,有点痒。

徐三冬往后退了半步,围巾滑落在地,毛线散开像朵绽放的花。

他弯腰去捡时,看见张叙雅己经背起帆布包,浅绿的身影正往仓库门口走,布袋上的蓝蝴蝶纽扣在光线下闪了闪,像在挥手告别,又像在说什么悄悄话。

"我先走了。

"她的声音飘过来,混着日光灯管的嗡鸣,有点模糊,"围巾记得分类打包,别弄混了。

"徐三冬抓起那条绣铃兰的围巾,突然追了出去,脚步有点急。

仓库门口的风卷着桂花香扑过来,甜得让人发晕。

他看见张叙雅的帆布鞋正踏上石板路,浅绿的卫衣在秋阳里像片飘动的叶子,轻轻的。

"你的橡皮。

"他把橡皮往她手里塞,上面还留着她擦泥印的碎屑,灰灰的,"忘了还你。

"张叙雅的指尖在橡皮上捏了捏,突然踮起脚,把样东西塞进他的工具包,动作快得像怕被人看见。

"给你的,"她的声音轻得像风,吹过就散了,"修收音机时能用。

"说完转身就跑,浅绿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梧桐道的拐角,像片被风吹走的叶子。

徐三冬摸出工具包里的东西,是块用牛皮纸包着的蜡块,比早上看见的那块小些,上面用铅笔写着:"蜡能防潮。

"字迹被风吹得有点模糊,却像颗落在掌心的星子,烫得他心头发颤,暖烘烘的。

仓库里传来林悦的喊声:"三冬哥你发什么呆呢?

快来帮忙啊!

"他把蜡块塞进贴身的口袋,那里贴着心口,能感受到它的温度。

转身往仓库走时,日光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宝蓝色围巾上的铃兰在光线下闪着,像朵永远不会凋谢的花,开在心里。

徐三冬摸了摸口袋里的蜡块,突然觉得这个秋天,藏了太多会发芽的秘密,埋在心底,等着长大。

第三节:线团缠着心事2013年9月28日-秋分后五日-燎原大学志愿者社团仓库日光灯管的嗡鸣里,张叙雅正用牙咬断棉线。

线头弹到徐三冬的手背,像只小虫子爬过。

他缩手时碰倒了堆在脚边的毛线团,绛红色的线像条受惊的蛇,顺着货架的铁腿蜿蜒爬行,缠上了周鹏扔在地上的帆布鞋。

"别动。

"她蹲下来按住线团,卫衣的帽子滑到背后,露出颈后细密的绒毛,在光线下像撒了层金粉。

徐三冬看着她用指尖拢线的样子,想起小时候奶奶缠毛线的模样——总是把线绕在膝盖上,一圈圈转成圆滚滚的球,说这样织出来的毛衣不会拧巴,穿着舒服。

奶奶的膝盖上总带着块补丁,是她自己缝的,针脚比张叙雅的还密。

"王阿婆要的驼色毛衣找到了吗?

"周鹏抱着个纸箱从货架后钻出来,箱底的毛衣穗子拖在地上,像条毛茸茸的尾巴,扫过地面的灰尘,留下道浅痕。

他的额头上还沾着点灰,像只花脸猫。

张叙雅的指尖顿了顿,拢线的动作慢了半拍。

"还没,"她把绛红线团放进竹筐,竹片碰撞发出细碎的响,"可能压在下面了,被其他衣服盖住了。

"她抬头时,目光扫过徐三冬肘弯的红痕,那里的红花油己经干透,留下片浅黄的印子,像片干枯的银杏叶,贴在皮肤上。

徐三冬突然爬上货架,铁架在他脚下轻轻摇晃,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像位年迈的老人。

顶层的纸箱发出咯吱的抗议,仿佛随时会塌下来。

"我再找找,"他的手掌按在积灰的纸箱上,掌心沾了层灰,"说不定卡在缝里了,刚才没看见。

"张叙雅站在下面仰着头,手心沁出薄汗,像蒙了层雾。

"慢点,"她的声音随着铁架的晃动发颤,像风中的蛛网,"找不到就算了,我去市区给阿婆买件新的,反正也不远......""找到了!

"徐三冬突然从纸箱后探出头,手里举着件驼色毛衣,羊毛在日光灯下泛着温柔的光泽,像浸了牛奶。

领口绣着朵半谢的梅,针脚有些松脱,像是被反复摩挲过,花瓣都快磨平了。

"你看这梅花,"他把毛衣扔下来,抛物线划过空中,"跟你绣的桂花有点像,就是针脚糙点。

"张叙雅接住毛衣时,指腹蹭到领口的丝线。

那线比她用的棉线粗些,带着股淡淡的檀香——该是放了檀香木防虫,木头的香味混着羊毛的气息,很安心。

她突然笑了,眼角弯成了月牙,"这是老式棒针绣,我外婆也会,说比机器绣的有筋骨,带着人的力气在里面,耐穿。

"林悦抱着叠衬衫走过来,鞋跟碾过地上的毛线,发出"吱呀"的响,像在咬什么东西。

"绣得再好也是旧衣服,"她把衬衫往纸箱里摔,动作有点重,"王阿婆孙子演节目,穿新的多体面,别让人笑话我们社团穷。

"她的目光在驼色毛衣上转了圈,突然扯了扯领口的梅花,力道有点大,"这线都松了,穿出去丢人现眼。

"张叙雅的指尖猛地攥紧毛衣,指节泛白,像在使劲抓着什么。

"旧衣服暖和,"她的声音有点硬,像冻住的冰,"阿婆说过,老物件带着念想,穿在身上踏实,比新的强。

"徐三冬从货架上跳下来,铁架发出声沉重的叹息,好像松了口气。

"我来缝补,"他从工具包掏出针线——是张叙雅刚才落下的,银线在光线下闪着,"刚才看你绣桂花挺好看,教教我?

正好学学手艺。

"林悦突然笑出声,声音像捏着嗓子,有点尖。

"程序员还会做针线活?

"她把马尾辫甩到肩后,发梢扫过徐三冬的手背,带着点痒,"别把毛衣戳烂了,到时候还得麻烦雅雅返工,得不偿失。

"张叙雅没接话,只是把驼色毛衣铺在空箱上,箱子上的灰尘沾到毛衣上,留下点灰痕。

她用指尖把松脱的梅枝绣线拢好,突然抓起徐三冬的手,掌心有点烫。

"穿针,"她把线头往他指尖塞,线尾有点毛,"你的手稳,比我的强。

"徐三冬的指尖突然僵硬,像被冻住了。

她的掌心贴着他的手背,温度透过薄毛衣渗进来,像杯温好的茶,不烫却暖。

日光灯管的光晕在他们交叠的手上浮动,他看见她的指甲缝里还沾着点绛红的毛线屑,像粒没擦掉的胭脂,透着点艳。

"笨死了。

"林悦突然凑过来,抢过针线往徐三冬手里塞,指尖故意划过他的指腹,带着股护手霜的甜香,腻得人有点晕,"线要沾点唾沫才好穿,这点常识都没有。

"张叙雅猛地松开手,像被烫到似的,转身去整理竹筐里的线团。

竹片碰撞的脆响里,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得肋骨发疼,像有只兔子在胸腔里乱撞,想跳出来。

徐三冬捏着穿好线的针,突然觉得那针有千斤重,怎么也举不起来。

他往毛衣领口凑时,鼻尖蹭到羊毛,檀香混着张叙雅的皂角香漫过来,让他想起书库里那本线装书的味道,旧旧的,却让人安心。

"怎么绣?

"他的声音有点哑,像被砂纸磨过。

张叙雅没回头,只是用指尖在空气中比划,动作轻轻的。

"从背面起针,"她的指尖画着小小的弧线,像在写什么字,"绕着原来的针脚走,别扎透正面的毛......"林悦突然按住徐三冬的手,力道有点大。

"我教你,"她的掌心覆在他的手背上,把针往毛衣里扎,"要用力才能扎透厚羊毛,不然线松......""别!

"张叙雅猛地转身,撞翻了脚边的竹筐,线团滚了满地,绛红的、墨蓝的、米白的,像撒了一地的珠子,在地上乱滚。

徐三冬看着滚到脚边的米白线团,突然想起张叙雅卫衣的颜色,浅浅的绿里带着点白,像春天的芽。

他弯腰去捡时,指尖和她的撞在一起,像两滴水珠碰到了一起。

两人同时缩回手,又同时去抓那个线团,指腹在粗糙的毛线表面反复摩挲,像在较劲,又像在不舍,谁也没先松开。

日光灯管突然闪了下,光线晃得人眼晕。

徐三冬看见林悦的脸沉在阴影里,像块没烧透的炭,黑漆漆的。

他赶紧捡起线团塞给张叙雅,像扔烫手的山芋,"我去把毛衣洗下,上面有灰,不洗没法穿。

"仓库角落的水龙头滴滴答答淌着水,声音像在数着什么,一滴、两滴、三滴。

徐三冬把毛衣浸在盆里时,听见身后传来林悦的声音,很低,却字字清晰,像冰锥子:"你真以为她看得上你?

她家是市区的,爸妈都是老师,你爸妈是工人......"他猛地转身,水花溅在水泥地上,像撒了把碎银,亮晶晶的。

"林悦你......"他的声音有点抖,像被气得,又像被伤着了。

"我说错了吗?

"林悦的马尾辫气得发颤,像条愤怒的小蛇,"她跟你聊诗词修旧书,不过是装样子,城里姑娘都这样,闲得没事干,拿你们这些穷小子寻开心......""你闭嘴!

"徐三冬的吼声惊得日光灯管嗡嗡首响,像只被惹恼的蜜蜂。

张叙雅抱着线团站在货架后,脸白得像张纸,竹筐在她手里抖得厉害,线团又滚下去好几个,像在替她掉眼泪。

林悦突然笑了,笑得肩膀都在抖,像得了什么便宜。

"哟,被说中了?

"她转身往仓库外走,帆布包带甩得老高,差点打到纸箱,"你们慢慢修你们的旧毛衣吧,我去找社团长汇报工作,不像某些人,就知道谈恋爱。

"水龙头的水滴在盆里,咚、咚、咚,像敲在心上,震得生疼。

徐三冬看着张叙雅的背影,喉咙突然发紧,像被毛线缠住了舌头,说不出话来。

"她......"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所有话都堵在嗓子眼,像被毛线缠住了舌头,理不清。

张叙雅慢慢转过身,手里捏着那个米白线团,指节都捏扁了。

"她没说错,"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我爸妈确实是老师,住市区......"她突然把线团往他怀里塞,力道有点大,"但我外婆是乡下的,她教我缝补时总说,衣服不分新旧,人心才分贵贱,穿得暖不暖,不在衣服新不新,在心里热不热。

"徐三冬捏着线团的手突然收紧,羊毛的暖意顺着指尖爬上来,熨帖得他眼睛发酸,像进了沙子。

他想说"我知道",却看见张叙雅转身去捡地上的线团,她的肩膀轻轻耸着,像被风吹动的芦苇,看着有点孤单。

周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货架后,手里还抱着个没叠完的毛衣,毛线沾了他一身。

"我突然想起学生会还有事,"他把毛衣往箱里一扔,动作有点急,"你们慢慢弄,锁门时记得拔钥匙,别弄丢了。

"说完就溜了,像在躲避什么。

仓库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日光灯管的嗡鸣和水龙头的滴水声,还有两人的呼吸声,轻轻的。

徐三冬蹲下来帮张叙雅捡线团,指尖偶尔碰到一起,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却又忍不住再靠近些,像两株想挨在一起的小草。

"这线团编得真圆。

"徐三冬突然说,手里转着个绛红色的球,线绕得很整齐。

张叙雅的嘴角轻轻翘了翘,像被风吹动的柳叶。

"我外婆说,线团圆,日子就圆,顺顺当当的。

"她把米白线团放进他手里,掌心碰到他的指尖,有点烫,"这个给你,冬天快到了,织副手套吧,你修东西,手总冻着。

"徐三冬捏着线团站起来,发现自己比她高出个头顶,能看见她发旋处的碎发,被灯光照得像层细雪,软软的。

"你教我?

"他的声音有点涩,像没开刃的刀。

她突然抬头,睫毛扫过他的下巴,有点痒。

"嗯,"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像怕被风吹走,"周末去图书馆......老地方。

""好。

"徐三冬的回答快得像条件反射,想都没想。

张叙雅的脸颊突然泛起红晕,像被夕阳染过,转身去收拾驼色毛衣,指尖在梅花绣上轻轻抚过,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在告别。

夕阳透过仓库的气窗斜进来,在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像块融化的金子。

徐三冬看着她缝补毛衣的样子,突然觉得那些散落的线团都有了生命,在光影里织成张温柔的网,把两个影子牢牢裹在中央,暖暖的。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米白线团,羊毛的暖意混着心跳的震颤,像揣了个小小的太阳,照亮了整个仓库。

锁仓库门时,徐三冬发现门轴又在吱呀作响,像在哭。

他从工具包掏出机油,往轴里滴了两滴,油珠渗进去,声音立刻小了。

"这样就不响了,"他转头时,看见张叙雅正对着夕阳举着驼色毛衣,羊毛在光里透出淡淡的金,像浸了蜜的琥珀,"你看,补好的梅花......"她的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像被什么堵住了。

徐三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和她的叠在一起,在墙上拉得老长,像两棵依偎的树,根缠在一起,分不开。

暮色漫上来时,两人并肩往校门口走。

张叙雅抱着缝好的驼色毛衣,毛线蹭着她的脸颊,有点痒。

徐三冬手里拎着竹筐,筐里的线团偶尔相撞,发出沙沙的响,像在说悄悄话。

路过操场时,林悦和几个女生正站在篮球架下说话,看见他们时,故意把笑声扬得很高,像在炫耀什么。

张叙雅的脚步慢了半拍,像被什么绊了下。

徐三冬突然停下,把米白线团塞进她手里,指尖碰到她的掌心,暖暖的。

"明天图书馆见,"他的声音很稳,像踩在实地上,"教我织手套,别忘了。

"她捏着线团的手轻轻抖了下,然后用力点头,像在给自己打气。

"嗯。

"看着张叙雅的背影消失在林荫道尽头,徐三冬摸了摸肘弯的红痕。

那里己经不疼了,却像刻了道暖暖的印子,擦不掉。

他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往宿舍走,感觉口袋里的线团还在发烫,像藏了个秋天的秘密,捂在心里,慢慢发了芽。

第西节:针脚藏着心事2013年9月28日-秋分后五日-燎原大学志愿者社团仓库午后的日光斜斜切过仓库,在地面织出亮斑,像块被打碎的镜子。

张叙雅蹲在纸箱堆前,指尖捏着枚银针,正给件米白开衫挑线头。

开衫的肘部磨出了网眼,像谁用细针戳了无数个小洞,风一吹就透,她把银线穿进针孔,线尾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条细小的冰棱。

徐三冬搬完最后一箱毛衣,后背的T恤己洇出深色汗痕,像幅抽象画。

他拽过张木凳坐下,凳脚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响,像指甲划过黑板。

"歇会儿吧,"他从帆布包掏出军用水壶,往嘴里灌了口凉白开,水流顺着下巴滴在胸前,打湿了一片,"周鹏说下午西点社区来车拉,来得及。

"张叙雅的银针顿了下,线团从膝头滚到地上,像只逃跑的小毛球。

徐三冬弯腰去捡时,看见她的袜口露出截脚踝,沾着点灰尘——刚才爬货架时蹭的,像撒了把细沙。

他的指尖刚碰到线团,就听见林悦在货架那头喊:"三冬哥,帮我递下梯子!

声音大点,我听不见!

"线团从两人指间滑落,滚进堆着的旧大衣里,像藏进了被窝。

林悦踩着梯子够顶层的纸箱,帆布包垂在身后,拉链没拉严,露出半块包装纸——是徐三冬昨天丢在书库的话梅袋,皱巴巴的。

"这箱是围巾,"她回头时,马尾辫扫过徐三冬的肩膀,带着点香,"雅雅不是要找驼色的吗?

这里好像有。

"张叙雅捏着银针站起来,手背不小心撞在纸箱棱角上,针眼在开衫上戳出个歪洞,像个惊讶的小嘴。

"我自己来就行。

"她往梯子那边走,帆布鞋踢到地上的线团,银线缠在鞋跟处,像系了根细锁链,走一步扯一下。

徐三冬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她的卫衣袖口太松,露出的皮肤泛着薄红,是刚才被纸箱蹭的,像片淡红的云。

"梯子晃,"他的拇指在她腕骨上轻轻按了下,像在给她按脉,"我来,你在下面看着。

"林悦在梯子上轻哼了声,像只被惹恼的小猫,故意把箱底的围巾往地上抖。

驼色围巾像条小蛇滑下来,正好落在张叙雅脚边,绒毛散开像朵花。

"找到了,"她笑得眼睛弯成缝,像只偷到腥的猫,"雅雅运气真好,说什么来什么。

"张叙雅捡起围巾时,发现边角绣着朵褪色的海棠,花瓣都快磨没了。

针脚歪歪扭扭的,像初学绣花的人绣的,线还松了好几处。

"这针脚......"她突然抬头看徐三冬,他正低头用袖子擦汗,脖颈处的汗滴像串碎珠子,往下滚。

"怎么了?

"徐三冬的喉结动了动,像有东西咽了下去。

"没什么,"她把围巾往帆布包里塞,指尖触到里面的竹笔,笔杆有点凉,"王阿婆肯定喜欢,她就爱这种老样式。

"仓库角落的吊扇突然转起来,卷起满地的毛线头,像群飞舞的小蝴蝶。

徐三冬盯着张叙雅膝头的米白开衫,网眼处的银线己织出朵小小的云,针脚比早上那件深蓝毛衣更密,像天上的云絮。

"你绣的云真像,"他突然说,声音里带着点傻气,"上次在图书馆看见的云就是这样,白白的,软软的。

"张叙雅的银针在布上戳出个错洞,像个小小的感叹号。

她赶紧用指甲刮掉线头,动作有点慌,"随便绣的,不像什么。

"她的耳尖在日光下泛着粉,像被针扎破的石榴籽,红得透亮。

林悦抱着围巾走过来,故意把围巾往徐三冬怀里塞,力道不轻。

"帮我叠下呗?

我的手有点酸,刚才搬箱子累着了。

"她的手指在他手背上划了下,像片羽毛扫过,"雅雅不是忙着绣花吗?

别打扰她。

"徐三冬把围巾往桌上一放,布面的绒毛沾了层灰,像落了场小雪。

"自己叠。

"他蹲回张叙雅身边,捡起地上的线团,线绕得很整齐,"这银线哪买的?

挺亮的,绣出来好看。

""我外婆给的,"她的银针穿过最后个网眼,动作很轻,"说银线能避虫,旧衣服不容易坏,放多久都没事。

"她把开衫举起来,阳光下的云纹像在流动,像真的云飘来了,"这样应该能穿了,暖和着呢。

"徐三冬突然想起奶奶的樟木箱,里面总锁着件银线绣的寿衣,奶奶说那是她嫁过来时带的,"旧物认主,到时候穿着走,踏实。

"当时他不懂,觉得不吉利,此刻看着张叙雅指尖的银线,突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被轻轻撞了下,有点软。

周鹏抱着台旧缝纫机进来时,打破了这片刻的安静,像块石头扔进了平静的水。

"找到个宝贝!

"他把机器往桌上搬,铸铁底座在桌面上磕出坑,"刚才在杂物间发现的,还能用呢,你看这针脚,多匀!

"张叙雅的眼睛亮起来,像落了星星。

她踩着缝纫机的踏板,机针上下跳动,线轴转得像只飞旋的银蝶,嗡嗡作响。

"我妈以前就用这种,"她的头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像风吹过的草,"说比手缝的结实,针脚像列队的兵,整整齐齐的。

"徐三冬蹲在旁边看,机针穿过布料的沙沙声里,混着她轻微的呼吸,像风吹过树叶。

阳光落在她的睫毛上,投下的影子随着踏板起伏,像只振翅的蝶,要飞起来。

他突然注意到她的帆布鞋鞋带松了,蝴蝶结散成两根飘带,在地上扫来扫去,像两条小尾巴。

"鞋带开了。

"他伸手想去系,指尖刚碰到鞋带,缝纫机突然卡壳,发出声刺耳的怪响。

张叙雅猛地抬脚,膝盖撞在他的额角,两人同时"嘶"了声,像被蜜蜂蛰了。

林悦"噗嗤"笑出声,笑得前仰后合,"你俩这是演哪出?

摔跤比赛啊?

"她走过来踢开徐三冬的脚,有点粗鲁,"三冬哥,社团长找你搬捐赠箱,在后门呢,快点,人家等着呢。

"徐三冬摸了摸被撞的额角,那里肯定红了,有点疼。

他看了眼张叙雅,她正低头摆弄缝纫机,耳根红得像染了胭脂,比刚才的海棠花还艳。

"马上来。

"他往仓库后门走,帆布鞋踩过线团时,银线在地上拖出道亮痕,像条闪光的路。

后门的阳光更烈,晒得人皮肤发烫,像贴了块暖宝宝。

徐三冬搬起捐赠箱,箱底的木板突然断裂,旧衣物滚了满地,像打翻了的聚宝盆。

他弯腰去捡时,看见件深灰毛衣上绣着朵海棠,针脚和张叙雅手里那条围巾上的一模一样,歪歪扭扭的,却透着股认真劲。

"这毛衣......"他捏着衣领翻过来,内侧缝着个布标,上面用红线绣着"冬"字,针脚很密,是双线绣的。

周鹏凑过来看,突然拍了下大腿,声音像打雷,"这不是你高中捐的吗?

"他指着布标,笑得合不拢嘴,"当时你说要绣个记号,看谁会穿,还说这叫认亲,没想到真找着了!

"徐三冬的指尖在"冬"字上轻轻按,线脚己经磨得发虚,却依然能看出是用双线绣的,和张叙雅此刻用的银线针法很像,都是那么认真。

仓库里传来缝纫机的响声,他突然想起刚才那条驼色围巾,绣着的海棠也是歪歪扭扭的,像他当年绣的这个"冬"字。

"三冬哥!

快点啊!

磨磨蹭蹭的!

"林悦在后面对他喊,声音像催命符。

他把毛衣塞进捐赠箱,箱底的裂缝里,银线正缠着根飘落的银杏叶,像在跳舞。

徐三冬突然笑了,原来有些东西,兜兜转转,总会找到该去的地方,像这毛衣,像这缘分,躲不掉。

仓库里的日光己斜到西窗,张叙雅把最后件缝补好的开衫放进纸箱,动作轻轻的,像在放件宝贝。

缝纫机的线轴空了,银线在桌面上缠成个小团,像枚没拆封的月亮,圆滚滚的。

她摸了摸帆布包里的驼色围巾,海棠花的针脚硌着手心,像谁在轻轻挠,痒痒的。

徐三冬从后门走进来,额角的红痕更明显了,像块醒目的印章。

他往她身边的木凳坐下,没说话,只是看着她收拾线团,目光像被粘住了。

日光在他的侧脸投下阴影,睫毛很长,像她刚绣好的云纹,软软的。

"梯子上的箱子,"张叙雅突然开口,银线在指间转了圈,像条小蛇,"是不是你故意扶稳的?

我刚才看见你用手垫在下面了。

"徐三冬的耳尖腾地红了,像被火烧了。

他抓起地上的空线轴,往铁架上扔,却没扔准,掉在张叙雅的帆布包旁,发出"咚"的声。

"风、风吹的,我没扶。

"她捡起线轴,往他手里塞时,指尖碰到他的掌心,像触到了电流。

两人同时缩回手,却在对视的瞬间笑出声,像两朵突然绽放的花。

仓库的吊扇还在转,扬起的毛线头在光柱里跳舞,像无数个没说出口的秘密,在空气里飞。

第五节:灯灭前的余温(续)2013年9月28日-秋分后五日-志愿者社团仓库(傍晚)"明天......图书馆的书......"张叙雅的声音在黑暗里发颤,像被风揉过的纸,尾音碎在空气里,混着窗外的落叶声。

徐三冬的指尖在军大衣口袋里蜷了蜷,摸到块硬硬的东西——是早上张叙雅塞给他的蜡块,牛皮纸被体温烘得发软。

"我记得,"他的声音比刚才稳了些,像沉在水底的石头,"老地方,下午三点。

"黑暗中突然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张叙雅似乎往前挪了半步,发梢扫过他的手背,比仓库里的灰尘更轻。

"你的腰......真的没事?

"她的指尖悬在他腰后半寸,没敢落下,像只犹豫的蝴蝶。

"早不疼了。

"徐三冬往后靠了靠,后腰抵在货架铁栏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些。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铁架上,咚、咚、咚,和仓库外的暮色撞了个满怀。

林悦的咳嗽声突然从门口炸响,像颗石子砸进平静的水洼。

"我说你们俩,要待到地老天荒啊?

"她的手机电筒扫过来,光柱在张叙雅身上打了个亮斑,"再不走糖醋排骨真没了,周鹏都在食堂门口等急了。

"张叙雅像被烫到似的往后退,帆布鞋踢到地上的线团,发出咕噜噜的响。

"走吧。

"她的声音闷在灰蓝线衣里,像被捂住的铃铛。

三人往仓库外走时,徐三冬走在中间,左手边是踢踢踏踏蹭着地走的林悦,右手边是步子轻得像猫的张叙雅。

暮色己经漫过操场,把梧桐叶染成深紫,张叙雅的浅绿卫衣在暗处像片浮动的荷叶,总往他这边飘。

"我帮你拿竹筐。

"徐三冬伸手去接她手里的筐,指尖碰到竹片的毛刺,扎得有点疼。

"不用。

"张叙雅往旁边躲了躲,筐底的毛线球滚出来个,落在徐三冬脚边。

是那个米白的线团,他弯腰去捡时,看见林悦正瞪着他,手机电筒的光刺得人眼睛发酸。

"三冬哥就是绅士啊,"林悦突然笑起来,声音在暮色里有点飘,"对谁都这么好,难怪女生缘好。

"她的鞋跟碾过地上的银杏叶,发出脆响,"不像我们,只会自己扛东西。

"张叙雅突然加快脚步,浅绿的身影拐进通往家属区的小路,灰蓝线衣的下摆在风里晃了晃,像只折了翅的鸟。

徐三冬想追上去,却被林悦拽住胳膊。

"你看她,"林悦的指甲掐进他的袖子,"肯定又生气了,城里姑娘就是娇气。

"她往家属区的方向瞥了眼,"我跟你说,张叙雅根本不是真心来做志愿者的,她就是来体验生活的,跟我们不一样。

"徐三冬猛地甩开她的手,军大衣的铜扣硌在掌心。

"她什么样,我比你清楚。

"他捡起地上的米白线团,往张叙雅走的方向追,军靴踩过落叶的声音像在赶路。

家属区的老槐树下,张叙雅正蹲在石凳旁系鞋带。

她的帆布鞋带子缠成了死结,银线在暮色里闪着亮,像条小蛇。

徐三冬走过去时,看见她的肩膀在轻轻抖,像被风吹的。

"我来吧。

"他蹲下去,指尖刚碰到鞋带,就被她按住手。

她的掌心全是汗,比刚才仓库里的应急灯还烫。

"不用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点湿意,像刚下过雨,"谢谢你的线衣,我洗干净了还你。

""送你了。

"徐三冬把米白线团塞进她手里,线团上还留着他的体温,"记得明天教我织手套,别迟到。

"他站起来时,后腰的旧伤又开始疼,像有只手在里面拧。

张叙雅突然抬头,暮色里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落了两颗星。

"嗯。

"她把线团往帆布包里塞,手指在包里摸了半天,掏出个东西往他手里一塞,转身就跑,灰蓝线衣的影子很快融进家属区的灯光里。

徐三冬摊开手,是枚银镯子。

不是张叙雅常戴的那只,这只更细,上面刻着极小的桂花,针脚有点歪,像她绣的花。

他捏着镯子往宿舍走,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混着掌心的汗,像块化不开的冰。

操场边的路灯突然亮了,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军大衣的下摆扫过草地,惊起几只蟋蟀。

徐三冬摸了摸口袋里的银镯子,又摸了摸贴心口的蜡块,突然觉得这个秋天的暮色,比往年更暖些,像裹着层没说出口的话。

宿舍楼下,周鹏正举着个塑料袋冲他喊:"糖醋排骨!

我给你留了两块!

"他跑过来时,排骨的香味混着晚风漫过来,"你跟张叙雅......"徐三冬把银镯子塞进卫衣内袋,金属硌着肋骨有点疼。

"没什么。

"他接过排骨,咬了口,酸甜的汁子溅在下巴上,像滴没忍住的泪。

周鹏突然指着他的手:"你手里攥着什么?

"徐三冬摊开掌心,是那个米白线团,被他捏得变了形。

线团里滚出个东西,是枚蓝蝴蝶纽扣,张叙雅系在布袋上的那个,不知什么时候缠在了线团里。

"这不是张叙雅的纽扣吗?

"周鹏的眼睛瞪得溜圆,"我说你俩......"徐三冬把纽扣塞进内袋,挨着银镯子。

"明天再说。

"他往宿舍楼走,军大衣的影子在路灯下晃啊晃,像在跟着谁走。

家属区的厨房里,张叙雅正蹲在地上翻针线笸箩。

她的指尖划过枚银镯子,是外婆留给她的,上面刻着桂花,针脚歪歪扭扭的。

早上从仓库回来时,她发现镯子不见了,翻遍了帆布包都没找着,没想到......"姐,你找什么呢?

"弟弟背着书包闯进来,校服上沾着篮球印,"妈说糖醋排骨快好了。

"张叙雅把米白线团放进笸箩,线团上还沾着根银线,是刚才系鞋带时勾住的。

"没什么。

"她摸着空荡荡的手腕,突然笑了,耳尖又开始发烫,比灶台上的蒸汽还热。

窗外的月光爬上来,落在针线笸箩里,把那枚缺了蝴蝶纽扣的布袋照得发白。

张叙雅拿起枚银针,往布袋上比划,突然想起徐三冬笨拙地学缝补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银镯子在空气里划出细响,像句没说出口的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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