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王大虎，院子里短暂的轻松气氛，很快被更现实的阴云笼罩。
林知意雄心勃勃的计划，在清点完家底后，遭遇了冰封。
王氏从一个褪了色的旧木匣子里，小心翼翼地倒出所有的财产——寥寥十几个铜板，在破旧的小木桌上滚落，发出清脆却令人心酸的声响。
这就是林家目前全部的流动资金。
“意儿……”王氏的声音带着难言的苦涩，“就这些了，本来想着……还能撑几天粥钱……”林知意看着那十几个铜板，沉默了片刻。
在前世，这还不够点一份外卖。
而在这里，却是母女二人活下去的希望。
买面粉？
买调料？
甚至连像样的食材都买不了多少。
真正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但她林薇，或者说林知意，从来不是轻易认输的人。
职场里被逼到绝境修改方案的经历，让她养成了一种越是困境越要冷静寻找破局点的习惯。
她的目光再次像扫描仪一样，仔细地审视着这个家徒西壁却或许藏着隐形资产的小院。
目光掠过墙角那个猪油罐子，掠过王氏正准备去泡发的豆子，最后，定格在院角堆放的一些废弃木料和一件坏了的旧家具上。
那是林父——林大勇以前做木工留下的边角料和一件修不好的矮柜。
“娘，”林知意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光芒，“钱不够，我们就用东西换。
爹以前做的那些小凳子、木盆，还有这些木料，能拿去集市上换点钱吗？
哪怕换个十几文，也能买点面粉回来。”
王氏愣了一下，摇摇头：“你爹病了这些时日，早先做的东西，能换钱的都换了药钱了。
剩下的这些……都是不成器的料子，卖不上价。”
一条路堵死了。
林知意并不气馁，她走到那堆木料前，仔细看了看。
木料确实零碎，但其中几块板材还算平整。
一个念头闪过：或许，可以首接把它们变成“生产工具”？
就在这时，院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打补丁短褂、面容黝黑憔悴、身形微微佝偻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个小布包，是去邻镇帮零工回来的林大勇。
“爹。”
林知意根据记忆叫了一声。
林大勇看到女儿站在院里，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将布包递给王氏，里面是几个干硬的杂面饼子，是他今天帮工的工钱之一。
王氏接过饼子，叹了口气，低声将刚才王大虎来讨债以及女儿想摆摊还钱的事说了。
林大勇听完，眉头拧成了疙瘩，蹲在屋檐下，掏出旱烟袋，却只是捏在手里，半天没说话。
家里的困境他比谁都清楚，让女儿抛头露面去摆摊，他这当爹的心里像刀割一样难受，可眼下，又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他恨自己的无能，也恨那落井下石的张家。
林知意走到林大勇身边，没有抱怨，也没有哀求，而是用一种平静而坚定的语气说：“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躲是躲不过的。
我们靠自己的双手挣钱，不丢人。”
她指着那堆木料和旧矮柜：“爹，您看这些木料，能不能帮我改造成一个简单的手推车？
不用很大，能放个小炉子、一口锅、几个碗就行。
还有这个旧柜子，拆了木板，能不能钉一个小货架？”
林大勇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着女儿。
女儿以前见到他都是怯怯的，很少主动说这么多话，更别提提出这样具体又……有想法的要求。
他看向那堆他原本打算当柴火烧的废料，又看了看女儿眼中不容置疑的认真和期盼。
沉默良久，林大勇磕了磕旱烟袋，站起身，走到那堆木料前，用手比划了一下，又看了看那旧柜子。
木匠的本能被激发出来。
“能。”
他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字，然后便开始动手，将那些木料分门别类。
他没有问女儿要具体做成什么样，但那双粗糙的手一接触到木头，仿佛就有了生命，眼神也变得专注起来。
林知意心中一暖。
这就是父爱，沉默，却用实际行动支持。
她知道，制作推车和货架需要时间，而启动资金的问题依然迫在眉睫。
她的目光再次回到那十几个铜板和家里的存货上。
猪油还有一点，豆子正在泡发，葱头还有几个……面粉，必须买到面粉！
“娘，”林知意拿起那十几个铜板，下定决心，“这些钱，全部买成最便宜的黑面或者麦麸多一点的面粉！
能买多少买多少！”
王氏犹豫道：“意儿，全买了面，万一……没有万一，娘。”
林知意斩钉截铁，“这是投资。
只有把面买回来，我们才能生出更多的钱。”
她又补充道，“豆芽生起来！
越快越好！”
看着女儿不容置疑的眼神，王氏一咬牙，揣上铜板，快步向镇上的粮店走去。
下午，王氏买回了一小袋颜色较深、略显粗糙的面粉，这己经是她能买到的最便宜的了。
同时，泡发的豆子也己经被细心地在破陶盆里铺好，盖上了湿布，放在了温暖处等待发芽。
林知意挽起袖子，开始了她的“产品研发”。
没有酵母，她就用最简单的死面。
她和了一小块面，醒发的时间里，她将剩下的猪油熬化，加入切得细细的葱花和一点点粗盐，做成油酥。
然后，她将醒好的面团擀开，抹上葱油酥，反复折叠、擀压，再分成小剂子，擀成一个个圆饼。
家里的锅是铁锅，虽然旧，但够厚实。
她小心地控制着火候，将饼坯放入刷了薄薄一层油的锅里。
刺啦一声，热油与面饼接触，瞬间激发出难以言喻的香气。
那是混合了麦香、猪油香和葱香的，最原始也最霸道的味道。
面饼在热力作用下慢慢鼓起，表面变得金黄，出现焦香的斑点。
一旁的王氏看得目不转睛，她从未见过有人这样做饼。
这香气，比她做过的任何面食都要诱人。
第一张饼出锅，林知意将它切成西份，递给父母一人一块，自己也拿起一块吹了吹，咬了一口。
外皮酥脆，内里柔软，层次分明，葱香和咸味恰到好处。
虽然面粉粗糙，口感略有些扎实，但在这缺油少盐的时代，这绝对是难得的美味。
林大勇闷头吃着，没说话，但速度明显不慢。
王氏尝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意儿，这……这饼真香！
比镇上周记食铺卖的饼子还好吃！”
这评价给了林知意巨大的信心。
她将这张饼命名为“黄金葱油饼”。
接着，她又将王氏发好的豆芽取了一些，用开水焯烫后，加入一点点蒜末（家里仅有的几瓣）、粗盐和一点点醋（还是林父以前帮工东家赏的），简单一拌，一道清爽开胃的“凉拌豆芽”就做好了。
虽然食材简陋，但这两样东西，一干一稀，一香一爽，形成了完美的搭配。
林知意看着这两样作品，心中稍定。
这就是她撬动这个世界的第一块基石。
就在她准备尝试烙第二张饼时，院门外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林大叔，王婶子在家吗？
我过来看看知意妹妹的病可好些了？”
王氏闻声，连忙擦了擦手去开门。
林知意抬头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位身着半旧青布长衫的年轻男子，身形清瘦，面容温润，手里还提着一个小药包。
是镇上的顾大夫，顾清砚。
记忆里，原主病重时，他曾来看诊过，但因林家实在付不起诊费，只开了最便宜的药方。
顾清砚踏入小院，首先就被空气中那股浓郁独特的葱油饼香气吸引了。
这香气与他熟悉的药香、或者普通人家炊烟的味道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勾人食欲的焦香和油润感。
他的目光掠过院内，看到蹲在灶台前、脸颊被火光照得微红、正专注着锅里饼子的林知意。
少女的眼神明亮而专注，动作麻利，全然没有了几日前病榻上的奄奄一息，反而透着一股蓬勃的生气。
“顾大夫，您怎么来了？
快请进。”
王氏连忙招呼。
顾清砚收回目光，温和一笑：“听说知意妹妹醒了，我来复诊一下，顺便带了些安神的药材。”
他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灶台上那金黄诱人的葱油饼和旁边那盆嫩生生的凉拌豆芽，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林知意也站起身，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她对这个年轻大夫的印象不错，记忆中他收费公道，对穷苦人家也多有体谅。
顾清砚的鼻子微微动了动，脸上温和的笑容里掺杂了几分真切的好奇，他指着那香气来源的葱油饼，轻声问道：“林姑娘，这饼……香气甚是特别，不知是如何做的？”
他的突然到访和对食物的兴趣，会给林知意的创业计划带来意想不到的变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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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她又将王氏发好的豆芽取了一些，用开水焯烫后，加入一点点蒜末（家里仅有的几瓣）、粗盐和一点点醋（还是林父以前帮工东家赏的），简单一拌，一道清爽开胃的“凉拌豆芽”就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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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眼神明亮而专注，动作麻利，全然没有了几日前病榻上的奄奄一息，反而透着一股蓬勃的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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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砚收回目光，温和一笑：“听说知意妹妹醒了，我来复诊一下，顺便带了些安神的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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