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苏婉清是在一种极不真实的舒适中醒来的。
身下的床榻柔软得如同云端，锦被轻薄却异常温暖。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安心的馨香，而非柴房惯有的霉味和寒冷。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精致繁复的床幔和陌生的华丽屋顶。
昨日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恐怖的送亲、冰冷的黑甲骑士、那个俊美却令人畏惧的辽王，还有那碗甜得让人想哭的蜜水。
“王妃，您醒了。”
一个温和恭敬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苏婉清吓了一跳，猛地坐起身，只见床前垂手立着两个穿着干净体面棉裙的侍女，年纪约莫十五六岁，面容清秀，眼神清澈，带着小心翼翼的恭敬。
“奴婢春晓（秋露），奉王爷之命，日后伺候王妃起居。”
两个侍女齐齐行礼，动作标准，透着一股训练有素的利落。
王妃……这个称呼让苏婉清恍惚了一下。
她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己经是这座庞大王府名义上的女主人了。
“起…起来吧。”
她有些不习惯地小声说道，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
春晓和秋露起身，一人熟练地伺候她更衣，一人去准备洗漱用具。
她们拿来的衣物不再是那身沉重嫁衣，而是几套用料极品、做工精巧的常服，触手柔软温暖，样式雅致，颜色多是淡雅温和的色调，很适合她。
洗漱用的水温度恰到好处，毛巾柔软雪白，甚至还有她从未见过的、散发着清雅香气的洁牙膏和一把小巧精致的猪鬃牙刷。
每一个细节都透着难以想象的精细和奢华，与她过去十六年的生活有着天壤之别。
早膳很快被送来。
不再是苏家的剩饭残羹，而是琳琅满目摆了一小桌：熬得糯烂喷香的碧粳米粥，几样精致小巧的点心，一碟看起来就爽脆可口的酱菜，还有一小盅热气腾腾的、闻起来就极滋补的汤品。
“王爷吩咐了，王妃身子弱，需得精细温养。”
春晓一边布菜，一边轻声细语地解释。
苏婉清小口小口地吃着，每一种味道都让她感到新奇而美好。
她吃得有些拘谨，但胃里暖暖的感觉和味蕾的满足，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用过早膳，管家林伯来了。
林伯看起来约莫五十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藏青色的管事服，面容严肃，眼神却并不锐利，反而透着一种沉稳和干练。
他对苏婉清行了礼，语气恭敬却不卑微。
“王妃，王爷有令，府中一应事务您皆可过问。
这是府中库房钥匙和对牌，您请收好。”
林伯双手奉上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串黄铜钥匙和几枚沉甸甸的木质令牌。
苏婉清看着那托盘，如同看着烫手山芋。
管理王府？
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如何能管理这偌大的王府？
“我…我不懂这些…”她慌忙摆手，声音细若蚊蚋。
林伯似乎早有预料，神色不变：“王妃不必忧心。
日常琐事自有老奴和下人们打理。
您若有任何需求，只管吩咐老奴或这两位姑娘即可。
王爷说了，您只需安心将养身子养好。”
他顿了顿，又道：“王爷还吩咐，给您备了些零用。
若想添置些什么，或是无聊时想看看书、写写字，都可自便。”
他示意了一下，春晓立刻捧来一个小巧的紫檀木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是满满的金银锞子和几串品相极好的珍珠。
苏婉清被那金光晃得眼花，她在苏家十几年，见过的金银加起来恐怕都没有这匣子里十分之一多。
她再次感到无所适从。
“另外，”林伯补充道，“王府内有小花园可散心，但府外……王爷的意思是，近期辽东并不太平，为了您的安全，若无要事，还请暂勿出府。”
苏婉清连忙点头。
她本来也不敢出去。
林伯交代完毕，便恭敬地退下了。
春晓和秋露陪着她在王府里稍稍走了走。
王府占地极广，亭台楼阁，雕梁画栋，许多建筑风格她从未见过，气势恢宏又带着一种冷硬的秩序感。
沿途遇到的仆从侍卫，无一不停下手中的活计，垂首恭敬行礼，口称“王妃”，态度无可挑剔，但那沉默和效率，总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她就像一只误入猛兽巢穴的雀鸟，周围的一切都华丽而陌生，安全却令人窒息。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城苏家，却是另一番光景。
苏承宗下了值，回到家中，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红光。
王氏立刻迎了上来，殷勤地替他脱下官服。
“老爷，今日可有消息？
婉清那边……”王氏迫不及待地问。
她关心的自然不是苏婉清的死活，而是这门亲事能给苏家带来多大的好处。
苏承宗捋着并不存在的胡须，志得意满：“哼，能有什么消息？
辽东天高路远，哪那么快？
不过，今日在衙门里，几位同僚对我的态度可是大不相同了！”
以前对他爱搭不理的上官，今日竟主动和他打了招呼。
几个平日里鼻孔朝天的同僚，也凑过来旁敲侧击地打听辽东王的消息，言语间满是羡慕和讨好。
这种前所未有的待遇，让苏承宗飘飘然起来。
“那是自然！
咱们家如今可是辽王的岳家！”
王氏与有荣焉，仿佛那个被她们虐待多年的女孩成了家族的荣耀，“老爷，你说……咱们是不是该派人去辽东看看婉清？
顺便……问问王爷，能不能在辽东给您某个更好的差事？
或者，给玉衡某个前程？”
苏承宗眼睛一亮：“夫人所言极是！
辽东王手握重权，手指缝里漏一点，都够我们苏家受用不尽了！”
他完全忘了自己当初是如何对这个女儿不闻不问的。
“只是……”王氏又故作迟疑，“婉清那丫头，性子懦弱，又在王府那般地方，怕是说不上什么话吧？
别惹了王爷厌烦。”
苏承宗沉吟一下，脸上露出一丝算计：“无妨。
父女天性，她还能不帮衬娘家？
这样，你先准备一份厚礼……不，不必太厚，显得我们有所求似的。
准备些京城特产，再写一封家书，言辞恳切些，关怀一下她在辽东的生活，顺便……提一提玉衡的前程和我的仕途。
看看她那边如何回音。”
他觉得自己己经很委婉了。
能攀上辽东王，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那个逆女，若是识相，就该知道怎么做！
夫妇二人沉浸在一步登天的美梦里，丝毫没有想到，他们视作捷径的“父女亲情”，在苏婉清心中早己凉透。
也更想不到，他们这番算计，即将为他们招来何等恐怖的灾祸。
……王府内，苏婉清站在暖阁的窗边，望着窗外庭院中几株不畏严寒的松柏，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温润的珍珠。
这里很好，好得像一场梦。
但她依旧害怕。
害怕那个深不可测的王爷，害怕这看似平静下的未知，更害怕这场梦不知何时会突然醒来。
她不知道，遥远的京城，那个她拼命想要逃离的家，正准备再次将手伸向她刚刚得到的、脆弱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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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晓和秋露起身，一人熟练地伺候她更衣，一人去准备洗漱用具。
她们拿来的衣物不再是那身沉重嫁衣，而是几套用料极品、做工精巧的常服，触手柔软温暖，样式雅致，颜色多是淡雅温和的色调，很适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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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细节都透着难以想象的精细和奢华，与她过去十六年的生活有着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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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是苏家的剩饭残羹，而是琳琅满目摆了一小桌：熬得糯烂喷香的碧粳米粥，几样精致小巧的点心，一碟看起来就爽脆可口的酱菜，还有一小盅热气腾腾的、闻起来就极滋补的汤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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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晓一边布菜，一边轻声细语地解释。
苏婉清小口小口地吃着，每一种味道都让她感到新奇而美好。
她吃得有些拘谨，但胃里暖暖的感觉和味蕾的满足，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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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苏婉清行了礼，语气恭敬却不卑微。
“王妃，王爷有令，府中一应事务您皆可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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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王府？
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如何能管理这偌大的王府？
“我…我不懂这些…”她慌忙摆手，声音细若蚊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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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王手握重权，手指缝里漏一点，都够我们苏家受用不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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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王氏又故作迟疑，“婉清那丫头，性子懦弱，又在王府那般地方，怕是说不上什么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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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逆女，若是识相，就该知道怎么做！
夫妇二人沉浸在一步登天的美梦里，丝毫没有想到，他们视作捷径的“父女亲情”，在苏婉清心中早己凉透。
也更想不到，他们这番算计，即将为他们招来何等恐怖的灾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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