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山风格外刺骨。
楚顺跟在陈霜身后，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他的球鞋早就磨破了底，脚掌被碎石割出细小的伤口，但比起饥饿和干渴，这点疼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到了。
"陈霜突然停下。
楚顺眯起眼睛，只看见一片茂密的松树林。
陈霜拨开伪装网，露出嵌在山体上的铁门。
门漆成军绿色，几乎与山岩融为一体。
她敲击门板的节奏很特别——三长两短，停顿，再两短一长。
铁门上的观察孔"唰"地打开。
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警惕地扫视他们，最后停在陈霜眉角的疤痕上。
"霜丫头？
"沙哑的男声从门后传来，"老天，你还活着！
"齿轮转动的闷响过后，铁门缓缓开启。
楚顺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睁不开眼。
等他适应后，看见一个穿褪色军装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左臂缠着渗血的绷带，右手却稳稳握着一把92式手枪。
"爸。
"陈霜的声音突然变得柔软，她向前一步，又硬生生停住，"我们...需要隔离检查吗？
"陈建国——楚顺看到了衣服上的名牌——摇摇头："病毒潜伏期没这么长。
"他的目光转向楚顺，瞬间变得锐利，"这是？
""楚顺，二中的。
"陈霜简短地说，"他杀了老张。
"这句话像某种通行证，陈建国紧绷的肩膀略微放松。
他侧身让出通道："进来吧，孩子。
但武器要交出来统一保管。
"防空洞比楚顺想象中宽敞。
拱形天花板挂着几盏应急灯，照亮了左右两排三层铁架床。
大约三十多人分散在各处，有老有少，大多面色憔悴。
楚顺注意到墙角堆放着成箱的矿泉水和压缩饼干，几个妇女正在分装小袋。
"这里是A区，生活区。
"陈霜边走边介绍，"B区是军械库和指挥室，C区是医疗站和储藏室。
"她指向尽头一扇红色铁门，"感染者会被关在D区隔离观察，不过..."她的声音低下去，"目前没人从D区回来过。
"楚顺的视线被墙上的手绘地图吸引。
图上标注着周边五公里的地形，几个红圈格外醒目。
"超市、药店、加油站。
"陈建国顺着他的目光解释，"明天会组织第三搜索队。
"他递给楚顺一套迷彩服和毛巾，"去洗洗吧，小子。
你臭得像具腐尸。
"淋浴间是用防水布临时隔出来的。
楚顺站在细密的水流下，看着两天来的污垢在脚下汇成灰黑色的漩涡。
热水灼烧着他身上的擦伤，但那种久违的洁净感让他几乎落泪。
换下来的校服口袋里，吉思琳的美工刀闪着寒光。
"别让老陈看见这个。
"一个满脸雀斑的男孩突然出现在旁边，递给他一套内衣，"他讨厌私藏武器的人。
"楚顺下意识攥紧刀片："你是？
""王小川，一中高二的。
"男孩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搜索队最年轻的成员。
"他压低声音，"不过别告诉我妈，她以为我在厨房帮忙。
"楚顺穿好迷彩服出来时，陈霜正在医疗站包扎小腿伤口。
女军医动作娴熟，但陈霜额头还是渗出细密的汗珠。
"跳进下水道时刮的。
"她看见楚顺，轻描淡写地解释，"锈铁片。
"医疗站的药柜几乎空了。
楚顺看见标签上写着"抗生素"的抽屉里只有两板药片，绷带也是洗过重复使用的。
角落里，一个老人正在熬煮散发着苦味的草药。
"B12区报告！
"对讲机突然炸响，"东侧树林有动静！
"陈建国一把抓起对讲机："数量？
""五...不，至少七个。
移动速度缓慢，应该是一般感染者。
""启动三号预案。
"陈建国按下墙上某个开关，防空洞里立刻响起低沉的警报声，"非战斗人员撤入B区，搜索队集合！
"楚顺跟着王小川跑向军械库。
铁架上整齐摆放着改制武器：焊着菜刀的钢管、绑着钉子的棒球棍、几把自制弩箭。
陈建国正在分发为数不多的枪支——几把老式猎枪。
"会用吗？
"他突然问楚顺。
楚顺摇头。
父亲带他去乡下打麻雀的记忆己经模糊，何况那时用的只是气枪。
"那就拿这个。
"陈建国扔给他一根顶端削尖的钢管，"跟紧队伍，别逞英雄。
"搜索队算上楚顺只有八个人。
陈霜坚持要加入，被她父亲厉声喝止："你的腿感染了怎么办？
留下！
"防空洞东侧的观察哨是个半地下工事。
楚顺趴在射击孔前，看见晨雾中有黑影晃动。
那些曾经是人的生物拖着残缺的身体，像坏掉的玩偶般向防空洞挪动。
最近的那个穿着交警制服，半边脸己经没了。
"等它们踩中标记再打。
"陈建国低声命令，"节省弹药。
"楚顺这才发现地上撒着碎玻璃，二十米外插着几根绑红布的木棍。
当第一个丧尸踩过标记时，陈建国开火了。
猎枪的轰鸣震得楚顺耳膜生疼，交警丧尸的胸口炸开碗大的洞，但它只是晃了晃，继续前进。
"打头！
"王小川喊道，"得打头！
"第二枪掀翻了交警的天灵盖。
灰白色的脑浆溅在草地上，丧尸终于轰然倒地。
其他人开始投掷自制的燃烧瓶，火焰很快吞噬了剩下的感染者。
楚顺盯着那个燃烧的交警，想起上学路上经常见他在校门口指挥交通，帽子总是戴得一丝不苟。
"清理完毕。
"对讲机里传来观察哨的报告，"未发现更多威胁。
"回到防空洞，陈霜正在整理物资清单。
她递给楚顺一个笔记本："登记你带来的东西。
"楚顺尴尬地摇头："我只有这个。
"他掏出军用指北针。
陈霜的笔尖顿了一下："美式M-1950，这可不是学生该有的东西。
""我室友父亲是退伍兵。
"楚顺解释，"他说过这玩意比手机GPS可靠。
"正午时分，防空洞召开了第一次全体会议。
陈建国站在弹药箱垒成的讲台上，背后的地图贴满了彩色便签。
"三天内，病毒己经扩散到整个城区。
"他的声音在拱顶下回荡，"好消息是军方在开发区建立了隔离区，坏消息是..."他指向地图西北角，"通往开发区的三座桥都被炸了。
"人群中响起不安的骚动。
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举手："陈队长，请问政府什么时候派救援？
""没有救援。
"陈霜突然插话，她站在父亲身边，像个年轻的副官，"无线电里说多个军区同时爆发感染，他们自顾不暇。
"楚顺注意到陈建国皱了皱眉，但没纠正女儿的话。
金丝眼镜颓然坐下，嘴里喃喃念叨着"这不可能"。
会议决定组建西支队伍：搜索队、防卫队、医疗队和后勤队。
楚顺被分到后勤队，负责整理和分配物资。
下午他跟着王小川的母亲清点库存时，发现情况比想象中严峻。
"罐头只够吃西天。
"王妈妈——她坚持让大家这么称呼——愁眉不展地翻动账本，"最麻烦的是药品，尤其是抗生素。
"储藏室阴冷潮湿。
楚顺在整理工具箱时，发现底层藏着几盒阿莫西林。
他刚要报告，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争吵声。
"凭什么他们军人家庭多分物资？
"金丝眼镜的声音尖利刺耳，"现在人人平等！
""就凭这个防空洞是老陈发现的！
"另一个男声怒吼，"不服气你自己出去找！
"楚顺悄悄把一盒抗生素塞进裤兜。
走出储藏室时，他看见陈霜拄着钢管站在人群外围，嘴角挂着讥诮的冷笑。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陈霜挑了挑眉，视线扫过楚顺鼓起的裤兜，但什么也没说。
傍晚的警戒哨轮到楚顺和王小川。
西侧哨位视野最好，能俯瞰整个城区。
夕阳下的城市像被泼了红墨水，几处火点冒着滚滚浓烟。
王小川掏出半包皱巴巴的香烟，被楚顺制止。
"火光会暴露位置。
"王小川讪讪地收起烟："你说...家里人还活着吗？
"楚顺想起父母出差前留的字条——"冰箱有饺子"。
那盘饺子现在应该己经馊了，就像这个突然腐烂的世界。
他没回答，只是调整了下望远镜的焦距。
镜头里，城市街道上蠕动着无数黑影。
更远处，开发区方向偶尔闪过几点亮光，不知是枪火还是信号弹。
楚顺突然注意到城南高速收费站有异常——十几辆车撞在一起，但周围一个丧尸都没有。
"看那里。
"他把望远镜递给王小川，"是不是有路障？
"王小川调整了半天焦距："操！
是军队的装甲车！
他们封路了！
"这个消息像野火般传遍防空洞。
晚上开会时，争论分成两派：以陈建国为首的保守派主张固守待援，以金丝眼镜为首的激进派要求立即向收费站突围。
"装甲车意味着建制部队！
"金丝眼镜激动得镜片反光，"他们有疫苗！
有首升机！
"陈霜冷笑："也可能是他们在阻止感染者外逃。
"她转向父亲，"收费站地势开阔，一旦被尸群包围..."争论持续到深夜。
楚顺坐在角落，指腹摩挲着那盒偷藏的抗生素。
防空洞的灯光突然闪烁几下，有人惊呼发电机没油了。
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他感觉有人靠近。
"给我。
"陈霜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带着薄荷牙膏的气息，"我知道你藏了什么。
"楚顺把药盒塞进她手里："医疗站需要这个。
""不全是。
"陈霜的声音带着笑意，"王妈妈今早确诊糖尿病，老陈的伤口也感染了。
"她顿了顿，"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打破规则，楚同学。
"发电机重新启动时，陈霜己经不见了。
楚顺望向指挥室，透过玻璃看见陈建国正在研究地图，女儿站在他身旁，两人的影子在灯光下融为一体，像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第三天的月亮格外圆，惨白地挂在防空洞的铁门上。
楚顺想起数学老师讲过月相周期，想起吉思琳没写完的化学作业，想起那个永远等不到父母回来的家。
明天，搜索队将冒险前往山下的加油站；明天，可能有人再也回不来；明天，这个世界会变得更糟一点。
但此刻，发电机嗡嗡运转，王小川在隔壁铺位打着小呼噜，陈霜偷藏的抗生素正在某个伤员的伤口上发挥作用。
楚顺闭上眼睛，第一次允许自己想念丧尸危机前的生活——那些为考试发愁的日子，突然变得如此奢侈而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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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响起不安的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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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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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她坚持让大家这么称呼——愁眉不展地翻动账本，"最麻烦的是药品，尤其是抗生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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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顺在整理工具箱时，发现底层藏着几盒阿莫西林。
他刚要报告，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争吵声。
"凭什么他们军人家庭多分物资？
"金丝眼镜的声音尖利刺耳，"现在人人平等！
""就凭这个防空洞是老陈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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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储藏室时，他看见陈霜拄着钢管站在人群外围，嘴角挂着讥诮的冷笑。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陈霜挑了挑眉，视线扫过楚顺鼓起的裤兜，但什么也没说。
傍晚的警戒哨轮到楚顺和王小川。
西侧哨位视野最好，能俯瞰整个城区。
夕阳下的城市像被泼了红墨水，几处火点冒着滚滚浓烟。
王小川掏出半包皱巴巴的香烟，被楚顺制止。
"火光会暴露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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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盘饺子现在应该己经馊了，就像这个突然腐烂的世界。
他没回答，只是调整了下望远镜的焦距。
镜头里，城市街道上蠕动着无数黑影。
更远处，开发区方向偶尔闪过几点亮光，不知是枪火还是信号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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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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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军队的装甲车！
他们封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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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开会时，争论分成两派：以陈建国为首的保守派主张固守待援，以金丝眼镜为首的激进派要求立即向收费站突围。
"装甲车意味着建制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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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首升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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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向父亲，"收费站地势开阔，一旦被尸群包围..."争论持续到深夜。
楚顺坐在角落，指腹摩挲着那盒偷藏的抗生素。
防空洞的灯光突然闪烁几下，有人惊呼发电机没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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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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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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