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倒吸一口凉气。
现今最好的水田，风调雨顺，亩产也不过三西百斤！
周玄璟没说话，下颌线绷紧了些。
林薇又走向旁边一个破陶罐，从里面抓出另一种稍显细长的稻种。
“此为二号，不挑地，坡地、薄田亦可种，产量稍逊，约六百五十斤，但米质更软糯香甜。”
最后，她停在那几块畦田边，指着刚刚冒出寸许嫩芽、绿得格外精神的秧苗。
“这些，是正在培育的三号。
若成……”她抬起头，再次迎上周玄璟深不见底的目光，声音平稳，却带着巨石落地的重量，“目标，亩产一千二百斤。
并非虚言。”
亩产一千二百斤！
院子里死寂一片。
连侍卫们的呼吸都放轻了。
周玄璟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这些种子，从何而来？”
来了。
最关键的问题。
林薇垂下眼睫，语气带上恰到好处的茫然与虔诚：“回大人，民女也不知。
数月前大病一场，昏沉中见一白须老者，踏祥云而来，言道怜惜百姓饥苦，赐下此等种子及培育之法。
醒来后，脑中便多了这些知识，手中也果真有了种子。
想来……是上天垂怜吧。”
神授。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俗套却也最无法证伪的理由。
古代嘛，这套路最好用。
周玄璟盯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编，你继续编。
但他没有戳穿。
他只是极慢地踱步，审视着那些稻种和秧苗，修长的手指偶尔捻起一颗稻粒，或轻轻触碰一下嫩绿的秧尖。
半晌，他突兀地换了个话题。
“你方才说，尚有……‘杂交’水稻？”
他吐出“杂交”这两个字时，带着一种奇异的、试探的腔调。
林薇心头猛地一跳。
他记得！
他记得她刚才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现代词汇！
她强行压下心悸，面上露出适当的困惑：“民女……是说了‘杂交互配’之法？
民女也不甚明了，只是脑中自有此法，似乎是将不同稻种优点相合……具体如何操作，还需一一尝试。”
她巧妙地将一个现代生物学概念，模糊成了一种玄乎的“神授技艺”。
周玄璟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足足三息。
最终，他淡淡地“嗯”了一声，听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他转身，面向吓得快缩成一团的县令和门外窥探的村民。
“林氏女子。”
他声音扬高，带上了官腔，“所言所种，确有殊异之处。
然，亩产之事，关乎国计民生，非同儿戏。”
“本官将即刻上奏朝廷，陈明此事。
在此之间——”他目光回落，钉在林薇身上，“林氏，你需竭尽全力，护育此稻。
若真有亩产之功，朝廷不吝封赏。
若有半分虚假……”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尾音己足够表达一切。
“民女，遵命。”
林薇垂下头，姿态恭顺。
周玄璟一甩袍袖，转身大步离去。
仪仗再次簇拥上来，锣鼓声起，打破了小院的死寂。
钦差走了，留下无形的重压和一村惶惑不安的民心。
县令擦着汗，对林薇说了几句“好生伺候稻子莫负皇恩”的官话，也忙不迭地追着仪仗跑了。
村民们围拢过来，七嘴八舌，脸上交织着敬畏、恐惧和好奇。
林薇却谁也没理。
她慢慢走到那几畦秧苗前，蹲下身，手指轻轻抚过那充满生机的嫩绿。
阳光灼热，她却感到一丝寒意，顺着脊椎缓缓爬升。
周扒皮来了。
他信了吗？
他会不会信？
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她看着指尖沾染的湿润泥土，慢慢收拢手指。
无论他想做什么，这场戏，她都必须唱下去。
而且，必须唱赢。
她得好好想想，系统仓库里，还有什么能砸死人的“功劳”。
钦差的仪仗卷着黄土远去，村口的喧嚣却迟迟未散。
村民们围着林薇，目光灼灼，像是看着一尊突然显灵的神像，又或是随时会喷发的火山。
“薇丫头，那、那稻子真能产那么多？”
“老天爷赐种？
真的假的啊……钦差大人要是怪罪下来，我们……”七嘴八舌，嗡嗡作响，担忧、恐惧、贪婪、敬畏，各种情绪混杂在空气里，压得人喘不过气。
顾铮拨开人群走过来，眉头紧锁，声音压得低低的：“林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周大人他……”他敏锐地察觉到林薇与那位钦差之间不寻常的气氛，绝非简单的上官与献祥瑞的农女。
赵小满跟在他身后，手里还捏着衣角，眼神里全是惶惑不安，却还是小声说：“林妹妹，若有难处，一定要说出来，大家……大家总能想想法子。”
林薇抬起眼。
顾铮的关切是真，赵小满的善良也是真，但这潭水太深了，他们掺和不起。
她扯出一个轻松的笑，拍了拍手上的泥灰：“能有什么事？
大人只是谨慎些罢了。
种子是好的，大家不是都看见后院那些红薯了吗？
稻子也会好的。”
她顿了顿，声音提高，确保周围竖着耳朵的人都听见，“朝廷若重视，那是我们清河村的福气！
以后说不定家家都能吃饱饭，顿顿白米饭管够！”
画饼。
必须先稳住人心。
果然，一提“吃饱饭白米饭”，村民们眼中的恐惧立刻被更强烈的渴望冲淡了不少，议论的风向也开始转变。
“是啊是啊，薇丫头是得了老天爷指点哩！”
“红薯可是实打实的！”
“咱们可得帮着看好这些宝贝秧苗！”
林薇顺势又安抚了几句，这才脱身，快步走回自家小院，“嘭”地一声关紧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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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她停在那几块畦田边，指着刚刚冒出寸许嫩芽、绿得格外精神的秧苗。
“这些，是正在培育的三号。
若成……”她抬起头，再次迎上周玄璟深不见底的目光，声音平稳，却带着巨石落地的重量，“目标，亩产一千二百斤。
并非虚言。”
亩产一千二百斤！
院子里死寂一片。
连侍卫们的呼吸都放轻了。
周玄璟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这些种子，从何而来？”
来了。
最关键的问题。
林薇垂下眼睫，语气带上恰到好处的茫然与虔诚：“回大人，民女也不知。
数月前大病一场，昏沉中见一白须老者，踏祥云而来，言道怜惜百姓饥苦，赐下此等种子及培育之法。
醒来后，脑中便多了这些知识，手中也果真有了种子。
想来……是上天垂怜吧。”
神授。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俗套却也最无法证伪的理由。
古代嘛，这套路最好用。
周玄璟盯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编，你继续编。
但他没有戳穿。
他只是极慢地踱步，审视着那些稻种和秧苗，修长的手指偶尔捻起一颗稻粒，或轻轻触碰一下嫩绿的秧尖。
半晌，他突兀地换了个话题。
“你方才说，尚有……‘杂交’水稻？”
他吐出“杂交”这两个字时，带着一种奇异的、试探的腔调。
林薇心头猛地一跳。
他记得！
他记得她刚才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现代词汇！
她强行压下心悸，面上露出适当的困惑：“民女……是说了‘杂交互配’之法？
民女也不甚明了，只是脑中自有此法，似乎是将不同稻种优点相合……具体如何操作，还需一一尝试。”
她巧妙地将一个现代生物学概念，模糊成了一种玄乎的“神授技艺”。
周玄璟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足足三息。
最终，他淡淡地“嗯”了一声，听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他转身，面向吓得快缩成一团的县令和门外窥探的村民。
“林氏女子。”
他声音扬高，带上了官腔，“所言所种，确有殊异之处。
然，亩产之事，关乎国计民生，非同儿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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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间——”他目光回落，钉在林薇身上，“林氏，你需竭尽全力，护育此稻。
若真有亩产之功，朝廷不吝封赏。
若有半分虚假……”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尾音己足够表达一切。
“民女，遵命。”
林薇垂下头，姿态恭顺。
周玄璟一甩袍袖，转身大步离去。
仪仗再次簇拥上来，锣鼓声起，打破了小院的死寂。
钦差走了，留下无形的重压和一村惶惑不安的民心。
县令擦着汗，对林薇说了几句“好生伺候稻子莫负皇恩”的官话，也忙不迭地追着仪仗跑了。
村民们围拢过来，七嘴八舌，脸上交织着敬畏、恐惧和好奇。
林薇却谁也没理。
她慢慢走到那几畦秧苗前，蹲下身，手指轻轻抚过那充满生机的嫩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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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差的仪仗卷着黄土远去，村口的喧嚣却迟迟未散。
村民们围着林薇，目光灼灼，像是看着一尊突然显灵的神像，又或是随时会喷发的火山。
“薇丫头，那、那稻子真能产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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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假的啊……钦差大人要是怪罪下来，我们……”七嘴八舌，嗡嗡作响，担忧、恐惧、贪婪、敬畏，各种情绪混杂在空气里，压得人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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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周大人他……”他敏锐地察觉到林薇与那位钦差之间不寻常的气氛，绝非简单的上官与献祥瑞的农女。
赵小满跟在他身后，手里还捏着衣角，眼神里全是惶惑不安，却还是小声说：“林妹妹，若有难处，一定要说出来，大家……大家总能想想法子。”
林薇抬起眼。
顾铮的关切是真，赵小满的善良也是真，但这潭水太深了，他们掺和不起。
她扯出一个轻松的笑，拍了拍手上的泥灰：“能有什么事？
大人只是谨慎些罢了。
种子是好的，大家不是都看见后院那些红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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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啊，薇丫头是得了老天爷指点哩！”
“红薯可是实打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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