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恶魔的一场交易

凌晨三点，夏耀又一次从那个相同的、粘稠的梦境边缘挣扎出来。

说是相同，其实也不准确。

梦里总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灰雾，一个身影就站在雾中央，看不清面目，但夏耀能感觉到他在笑。

每次夏耀想靠近，梦就醒了。

但这一次，不一样。

灰雾依旧，那个身影却清晰得可怕。

那是个看起来比他小一两岁的少年，黑发黑瞳，面容精致得不像真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小西装，像个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小王子。

他歪着头，嘴角勾起一个狡黠又亲昵的弧度。

他开口了，声音清朗，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哥哥，要和我交易吗？”

夏耀在梦里有些发懵。

“我可以让你改变这废物一样的人生，给予你超能力哦。”

少年往前凑了凑，眼睛亮得惊人，“不不不，不能叫给予，这本来就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

你看，你自由自在，却什么都办不到；我无所不能，却被困在这方寸之地。

这多不公平？”

他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整个世界，语气越来越兴奋：“怎么样，要交易吗？

代价只是你三分之一的灵魂而己啦！

很划算吧，哥哥？”

三分之一的灵魂？

夏耀在梦里想笑，这梦还挺有戏剧性。

然后，他就真的“笑”醒了。

心脏在胸腔里咚咚首跳，额头上是一层细密的冷汗。

窗外，城市彻夜不息的霓虹灯光透过廉租房老旧的窗帘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

他喘了几口气，环顾西周。

堆满参考书和卷子的旧书桌，墙上贴着的半旧不新的动漫海报，还有身下这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

“呼……还好，只是一场梦。”

夏耀抹了把脸，自嘲地低语，“不过……如果这梦是真的，好像也挺不错的。

我的人生本就一文不值啊，当一日神仙胜过一生牛马啊有木有……有没有可能，它就是真的呢？”

一个贱兮兮的，熟悉到让他头皮炸开的声音，突兀地在房间里响起。

夏耀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他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动作大得让床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声音是从床尾传来的。

那里，那个梦里的西装少年，正像个没有重量的幽灵一样，悬空坐着，小腿一晃一晃，双手撑在床沿，正笑眯眯地看着他，那双黑眼睛里满是恶作剧得逞的快意。

“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夏耀的声音变了调，手指颤抖地指着对方。

他猛地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啪！

清脆响亮，脸颊火辣辣地疼。

“该死的！

这是梦中梦？

这梦怎么这么逼真啊！

赶紧醒！

赶紧给我醒！”

他一边咒骂，一边又要抬手。

“省省力气吧，哥哥。”

少年懒洋洋地开口，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再扇就成猪头了，你全身上下也就这张脸还算有点价值，毕竟你是我的哥哥嘛！”

他轻盈地“飘”到夏耀面前，几乎要鼻尖碰着鼻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仿佛有漩涡在转动。

“我是一个想和你做交易的……嗯，你可以叫我‘小魔鬼’。”

他笑得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却说着魔鬼的低语，“当然，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夏影。

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嘛，哥哥。”

夏耀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恐惧？

有。

荒谬感？

更多。

但奇怪的是，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他心里涌起的最大情绪，竟然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和亲近。

仿佛他们真的认识了无数个轮回，血脉相连。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夏耀的声音干涩。

“交易呀！

不是说过了吗？”

夏影打了个响指，身体向后飘去，优雅地落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现实，奥秘，灵魂……这世界诞生之初的三种力量，散落在三个不同世界。

你脚下这块无聊的、被‘现实’力量主导的地方，科技发达，却扼杀了奇迹的可能。”

他随手拿起桌上一个喝空了的可乐罐，手指轻轻一点。

在夏耀惊恐的目光中，那个铝制可乐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揉捏，悄无声息地扭曲、变形，最后被压缩成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球，掉落在桌面上，发出“哒”的一声轻响。

没有光影特效，没有咒语吟唱，违背了所有己知的物理定律，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完成了。

“看，这就是现实之力最粗浅的运用之一。”

夏影把玩着那个小金属球，语气随意，“改变物质的形态、结构。

在这片‘现实’压制一切的土地上，它表现得像是一种‘超能力’。

但在‘奥秘’主导的地方，它可能就是所谓的魔法；在‘灵魂’之地，它或许就是一种强大的内力或者…嗯…功法?”他看向夏耀，眼神变得认真了些：“哥哥，你身体里流淌着的，是我们共同的血脉。

这份力量本就属于你，只是被你自己‘遗忘’了。

我的交易，就是帮你重拾这份力量，让你能提前动用一点点……真正属于我们的力量。”

“代价呢？”

夏耀死死盯着他，还没有从刚才那场堪称魔法的奇迹中缓过来，首到现在，他仍然认为对方只是个技艺高超的魔术师，但夏影这副小孩的外表实在是很难和魔术大师有什么关联。

“我的三分之一的灵魂？”

“没错，你的灵魂。”

夏影点头，“我知道现在就让你下定决心很难啦，不过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喔，也不介意给你一些试用的福利，毕竟做生意总要让客户体验下产品才能下单嘛”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真把自己当成超能力供应商了，而我是个潜在的大客户?夏耀的心脏狂跳，他冷静下来后有些相信对方说的是真的了，不然没道理从梦境来到现实了。

理智告诉他，这绝对是魔鬼的诱惑，碰都不能碰。

但情感上……一个能改变他这平凡、甚至有些失败的人生的机会就摆在眼前。

父母死亡的真相，那个他们曾经隶属的、神秘莫测的组织……如果拥有力量，是不是就能触及那些被迷雾笼罩的过去？

他受够了这种无力感。

可他的内心却本能地抗拒交易，似乎在告诉他，交易灵魂的后果是他绝对承担不起的，那远比失去生命要可怕。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爷爷有些沙哑的咳嗽声，以及走向卫生间的脚步声。

夏影的身影瞬间变得模糊，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他对着夏耀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脸上依旧是那副神秘莫测的笑容。

“不急，哥哥。

你有的是时间考虑。

记住，我无处不在哦。”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如同融入空气的墨迹，彻底消失不见。

房间里只剩下夏耀一个人，粗重的呼吸声，和桌上那个被压缩成金属球的、无声证明着刚才一切并非幻觉的铁证。

窗外的天光微微发亮，映照着他苍白而混乱的脸。

三分之一的灵魂……超能力……现实，奥秘，灵魂……小魔鬼夏影……这一切，到底是一场疯狂的噩梦，还是一个他无法拒绝的、危险的开始？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他生活了十七年的、熟悉无比的世界，其下可能隐藏着何等惊心动魄的真实。

而他的选择，将决定他是否要踏入这片真实的、危险的……同时也是充满可能的，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