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粉嫩，娇娇软软，看起来就很好吃。
才刚把火生上，那小狐狸竟然醒了，小女娃，是你救了我?
嚯——我惊的一屁股坐到地上。
想到那些午夜怪谈，我自然不敢说捞它上来纯属嘴馋儿。
1
在我们这儿山沟里，捡个小狐狸还抱回家这种奇事儿。
那就跟平地一声雷似的，瞬间炸翻了小村子。
一路上，婶子们的嘀咕我都听到了。
约莫就是什么狐狸仙找上门了，定是要她出马做神婆之类的话。
还断言，这样的姑娘以后肯定是嫁不出去的。
我娘见我大摇大摆地抱着个小狐狸从村头走到村尾，鼻子都气歪了。
自觉办了蠢事儿，我低头抱着狐狸站在院子里，不敢往屋里进。
我娘骂累了，看我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懒得再骂。
她说: 罢了，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嫁不出去，家里不差你一口饭。
我爹见状，哄着我娘去了灶房，路上又回头给我使了个眼色。
不巧被我娘瞧见了，又是好一顿臭骂。
小狐狸也不知伤了哪里，浑身僵硬动弹都难，只眼珠子还能滴溜溜儿的转动。
我抱着它回了屋，小妹好奇地盯着狐狸看了又看，喜欢得不得了。
竟央着我把狐狸抱进被窝儿，她好搂上一搂。
这话吓了我一跳。
那可不是寻常的狐狸啊。
会说话，还是男音。
我低头正巧与狐狸对视上。
好么，我懂了，狐仙大人肯定是想自己睡。
没抱着狐狸的小妹噘了嘴儿，泪眼汪汪。
我许诺明儿带她去后山找野梅吃，这才鼻涕一擦笑了出来。
阿姐，你可不许骗我，不然你就是小狗。
我嘴上连连说着肯定不骗人，心里却苦巴巴的。
这都入秋了，我上哪儿领她摘梅子去?
明儿的事，明儿再哭吧
阿姐今天受刺激太多，累了，想睡觉。
混不吝的，到时候学两声狗叫逗她就是了。
2
次日清晨，鸡都没叫呢，小妹就起了。
趴在炕沿儿那，直勾勾地盯着狐狸，瞧了又瞧。
我睁开眼睛看见这一幕，顿时六神都归位了。
别盯着狐狸看了，小心它急了咬儿你
我这话音刚落，那狐狸就抬眼冲我笑了笑。
你问我咋看出来的?
我也不知道，就觉得它是笑了。
笑得我心肝直颤，真怕惹恼了它，咬我。
吃了早饭，我抱着狐狸跟家里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小妹上山了。
说是山，实际我们去的不过是个顶大的坡儿。
真的山群，要再往后走上好大一段路。
听说那里豺狼虎豹、野猪狗熊漫山都是，连下脚的地都没有。
我们这样的小身板儿去了，眨眼就能化作粪土。
我拉着小妹小心翼翼地钻树杈林，背篓里还有只狐狸在呼呼大睡。
我娘说了，既然要上山去，就顺便把狐儿仙放归山林。
其实我知道，我娘心里说的是: 糟心的玩意儿，赶紧扔了，别往家养。
我记得上次摘梅子就在这附近，怎么找不着了呢?
绕了两圈，小妹不干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哭啼啼地说阿姐骗人。
我尴尬地立在那里，不知怎么告诉她这个残酷的事实。
春季里开花夏季里结果，那梅子早在夏末前就进了我们的肚子里。
现在让它再长一批梅子，是万万不能了。
3
噗嗤。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我慌张地往背篓里一看。
那狐狸竟然醒了，还在看我笑话。
小妹听见有人笑，害怕地凑到我身边儿，紧紧地抓着我的衣角不放。
两泡泪困在眼窝里，马上就掉了。
我自觉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拍了拍小妹，哄她: 别怕，应是风太大了，听错了。
说着，我又偷偷地敲了敲背篓。
狐大人既然能口吐人言，自然是开智的。
我这么明示了，定不会拆我台的。
哪知那狐狸竟然又开了口: 东边儿温泉处还有棵梅树，树梢儿上还剩了些许梅子。
呵呵，我真是谢谢它祖宗十代。
哇阿姐有鬼
小妹年纪小，胆子儿更小。
这会儿确切听见人声，更是号啕大哭起来。
狐狸: 再哭，就把你抓去后山喂狼呦～
这死狐狸崽子可真恶劣
比村西王寡妇家的泼皮更让人讨厌
小妹莫怕，阿姐这就带你归家
说着，我赌气地放下背篓，牵着小妹就要走。
不过开个玩笑。
小小年纪，气性这般大，往后谁家的儿郎敢娶哦。
说罢，那狐狸竟一瘸一拐地从背篓里走了出来。
这会儿正眯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俩瞧。
噗通
没抓住。
小妹吓懵了，昏倒在地。
我气急，冲他嗷嗷两嗓子，狐仙儿大人竟是这么报答救命恩人的?
吼完就心慌了。
我在做什么?
真要惹恼了它，吃了我们怎么办?
那到底是谁开荤，解嘴馋。
可就说不清楚啦
4
要不怎么说狐仙度量大呢。
我这么吼完了，它也没吃了我。
只踩了我满脸爪子印儿罢了。
还命我把它也背上，去东边儿温泉那儿摘了梅子早些归家。
我无法，不敢不从。
背上背着还晕着的小妹，胸前挂了个背篓。
这回好了，不用扭脖子，低头就能与狐大人愉快地聊天。
我本来心里是有气的，脸色都拉得老长。
不料这狐狸聪慧，一句话就能宽人心，你小妹无事，醒来就忘了，不必介怀。
还介怀上了，一个狐狸精装什么夫子。
我学着兄长平日的模样，跟它咬文嚼字起来，多谢狐仙大人不与我一般见识。
别说，这样茶里茶气地怼狐狸，真是痛快得很，嘻嘻。
狐狸见我心气不够顺，领我摘了梅子不说，还帮我寻了根老参。
它是这么解释的: 河边初见，我看它那眼睛都绿了。
让我卖了老参儿买点肉去。
我老脸一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反驳的话。
真的，眼睛都馋儿绿了吗?
下山的路上，小妹醒了，看见梅子高兴得直蹦哒。
还叽叽喳喳地跟我讲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我抱着狐狸把老参儿给阿娘的时候，阿娘脸色都白了。
阿爹倒是没有，只是一直叹气。
嘀嘀咕咕说什么孽缘。
这之后，她俩再也不说让我把狐狸放归山野的话了。
5
晚间吃饭的时候，阿娘端了一碗干饭放到狐狸窝边儿。
我看着手里的糊糊粥，忽然觉得家庭地位要不保了
狐狸寻来的老参儿卖了 100 多两银子。
这对我们家这种穷得都揭不开锅，年根儿才能割二两肉的人家来说，无异于一笔巨款。
钱太多，我爹娘商量着怎么用。
先把大郎的束脩交了，他也不能总是旁听白嫖。
虽说夫子不介意，但咱做人不能没有良心。
再给二妹、小妹做点料子做身衣裳，小姑娘不能全身都是补丁。
再买上百斤米面，留着冬天慢慢吃
小妹听娘这么说，觉得吃肉有望了，眼睛都亮晶晶的，娘还有肉买肉
我娘虽然泼辣，嗓门顶大，但从不轻贱女娃。
有钱了，自然不亏孩子，行，再多买点肉，烙点猪油，油滋了包成大包子，管够
以后，咱家也顿顿吃油
这样奢侈豪华地算下来，竟还能余上 80 多两。
普通村户，一年到头能见着 10 两，20 几两都是好的了。
这 100 多两巨款，无疑是笔巨款了。
娘犹豫着开口问爹，要不要再把房屋翻新?
阿爹想了想，只说财不外露。
村里村外的，快冬季了，活的都难，低调点好。
屋舍什么的，再等等。
娘一寻思也是，就哄着我和小妹回屋睡觉去了。
半梦半醒间，仿佛有人在我耳边叹气。
这小丫头，还真好哄。
我睡着，醒不了，气得牙根儿痒痒。
我已十三，翻了年儿就十四
说谁小呢?
6
虽我家低调了些。
但大包小裹的买回来东西，还是轰动村里了。
婶子们来我家打听，搁儿哪发财了这是?
我娘就直说，狐仙儿保佑，寻了根小参，卖了点银馃子。
这 100 多两，实际放到明面上的也就那三五两，买了点米面粮油吃食什么的。
我娘又这么一说，婶子们虽然妒忌，但不敢放肆。
碍于狐狸仙的威慑力，皮笑肉不笑地夸了几句二丫头命好，就纷纷散去了。
至于背后说什么，管他作甚?
我兄长得了家里的传信儿，晚上就归了家。
见我抱着狐狸，长长地叹了口气。
直说，是他还不够努力，竟让二妹妹沦落至此。
瞧瞧这说的什么话?
怎么就沦落至此了，不过就是捡了只野狐狸。
再说了，我兄长可是书院里读书最厉害的学子。
夫子不知道挽留了多少回
要不然，我兄长早早就归家种地了。
他总说，家里饭都吃不上了，只读书有个屁用?
我当时眨巴眨巴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兄长也能屁来屁去的
我那样震惊，兄长就揉乱我的发髻，笑得不得了。
夜里睡之前，我兄长问我能不能把狐狸放他那屋一晚。
我瞅了瞅儿怀里的狐狸，狐大人又瞪我了。
我懂，我都懂。
狐大人认炕，还舍不得我。
兄长欲言又止，终归是一步三回头地回了自己那屋。
不知道的还以为狐狸是他的呢。
7
因兄长只请了一日的休沐。
是以，天不亮就早早坐着牛车往县里去了。
我惦记着他揣着 20 多两银子，这回兄长也能堂堂正正端坐在课堂了吧?
思及此，我竟对怀里的狐狸感激了许多。
狐狸舒服地窝在我怀里，懒懒地晒着上午不太刺眼的日光。
阿爹阿娘去地里侍弄庄稼去了，留我在家照看小妹，做饭洗衣。
小妹今天赖床还没起，我收拾得差不多就抱了狐狸坐在院子里打瞌睡。
哐当一声响，吓了我好一跳。
连忙撸怀里的狐狸压惊。
别说，还挺滑溜
我循声望去，门口那里竟是我奶带着大娘来了。
得嘞，今儿又不消停了。
8
我爹娘早前几年就分家出来单过了。
因为我奶要把我那刚出生的小妹儿丢河里淹死。
我娘刚生产完，哪有力气反抗?
只能躺在炕上绝望地哭。
倒是我爹硬气了一回。
抱起我娘和小妹，领着我和兄长就出了家门。
次日一早，我爹带着我和兄长，跪在里正二叔伯门口死活要分家。
我大娘最高兴了。
家里本来就穷，上有公婆，下有三个半大小子。
以前我家只有我和兄长，她看在我家两个劳动力的份儿上忍了许多年。
我小妹儿出生，她第一个急了。
撺掇我奶说家里粮食少，丫头片子都是赔钱货。
多两张嘴，得浪费多少粮食?
大的没法子，这小的就溺死算了。
我奶本就重男轻女。
这一撺掇，可不就要把我爹娘往绝路上逼?
那时候大雪天，我们一家没地方住。
还是挖了土坑，借了些土豆，才勉强熬过了冬天。
我记得那年年节还饿肚子，我爹娘抱着我们哭。
也不说话，我猜定是又委屈又心疼吧?
好在这几年爹娘勤奋又能干，将分得的 2 亩次等田侍弄得极好。
一到农闲时我爹就去县里找活，我娘又绣些帕子寄卖，日子这才一点点好起来了。
后来，我爹找里正要了块宅基地，盖了土房、垒了院墙。
剩了点余钱勉强供我兄长读了两年初学。
日子虽然清贫，但我娘确实是顶顶满足的。
爷奶大娘怕我们家借钱借粮。
是以，自从分家以后，我家与那边儿再没什么往来。
今天奶和大娘来，定是为了那些银子。
9
死丫头骗子，一点教养没有，长辈来了也不知道端碗糖水出来
大娘一进门就吆五喝六的，我不耐烦她，扭头就要进屋。
骂谁死丫头片子呢?
我有名字，可好听了。
叫郭晚棠。
我生平最讨厌他们叫我死丫头片子，不唤我名字。
还没走两步，大娘窜过来，拧起我的耳朵就要扇我巴掌。
我疼的眼泪唰的就流下来了，气吼吼地去扯大娘的手。
狐狸仙见大娘这般跋扈，呲着牙警告。
那眼神儿，绿油油的，瘆人。
我大娘这才发觉我怀里抱着的狐狸怪吓人的。
不禁退回我奶身后，撺掇我奶出面。
我奶奶那人去了趟镇里，见着有钱人家的祖奶奶派头十足。
回家就自诩老太君。
见我大娘那样，没好气地拧了她一把。
骂了句怂货就冲我来了。
她也不废话，直接问我爹娘去哪了。
赶紧叫回来，她今天来有天大的事要说。
10
肯定没好事。
我虽是个大姑娘了，但毕竟年岁尚小，做不了家里的主。
拜托狐狸仙帮我看家，勿让歹人把家里东西偷走。
狐狸掀起眼皮，点点头算是勉强答应了。
我寻了爹娘归家时，狐狸还在跟我奶和大娘对峙。
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