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佩服她的猪脑子。
结香花是我给魏氏精心挑选的装饰礼,她竟然想公然损毁?
我正琢磨着怎么样让魏氏对付她,耳畔突然传来一个温煦的声音: 姑娘言重。薛府每个季度都会给府中上下裁制新衣,嫂嫂没有换,也不过是因为先时裁制的衣裳颜色太雅致,不适宜喜庆的日子。
薛兆安不知怎么撞见这一幕,主动过来为我解围。
我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他了,上次见,他还面如金纸、气若游丝躺在床上,今天再见仿佛先前的一切都是假象。据说他醒了之后,景帝不仅多有抚恤,还赐给他紫金鱼袋,表彰他在火莲教案中的突出贡献。
除旧革新,他也一改病中的素简,换了身浅紫掐金线云纹广袖对襟罩衫,月白织锦交领里衣,越发衬得人金相玉质,风神俊朗。
周楚楚足足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脸颊泛红: 你……你是谁?
薛兆安眉头微皱,答非所问: 宴席马上要开始,姑娘可否先行就坐?再叙不迟。
他明显的避讳和对我的维护让周楚楚表情又是一黑,气得跺脚走了。可能这会她终于捡回了脑子,意识到这里不是自己家。
我倒是遗憾没能当场让魏氏给周楚楚两个嘴巴,不过我特别意外,薛兆安这次居然主动帮我。
我假装感动,福了福身: 谢谢小叔替我解围。还掏出帕子擦了擦没有眼泪的眼角,吸了吸鼻子,红着眼委屈地看着薛兆安。
不管怎样,能和薛兆安更近一步,我乐此不疲。我以为是他生病这段时间,我的殷勤探望和虚伪关心让他有所动摇,主动亲近我了。可是薛兆安目送周楚楚等人离开后,春风拂面的表情立刻淡下来,轶丽的视线落在我神色,淡笑。
嫂嫂不必挂怀,兆安只是见不得有人连大哥也骂。
薛璋玉对他可谓势如水火,他还在我面前装兄弟情深。
我不得不佩服了,璋玉若是知道小叔这份心思,肯定十分感动。得饶人处且饶人,婉儿也谢谢小叔,没有追究我妹妹的口无遮拦。
嫂嫂这么想的?薛兆安突然微微眯眼,迫近一步,那么嫂嫂可想过跳大神会害死一个人?嫂嫂最近心情不错,可是你的丫鬟柳绿,就没那么幸运了。
居高临下的俯视让他的玉面都蒙了一层阴翳,我心底咯噔一声。
难道他病好之后对我态度突然转冷,是因为柳绿的事情?我本以为可以借探病的事情和他拉近关系,不承想反倒惹他怀疑。
我不能让她觉得一向柔弱无骨的我竟然有此手段,狠狠掐了下大腿憋出两滴眼泪,低头吸了吸鼻子委屈道: 我若是想到,死也不能让娘请神婆可那、那不也是因为柳绿害你,才自食恶果?柳绿一走小叔的病就好了。
顿了顿,我又泪眼朦胧地抬起头: 她这样坑害小叔,我,我纵然有心,又怎么好意思在小叔面前提说要私自祭奠她?只是没想到,小叔居然觉得,是我害了柳绿,我又如何找人分辩去?
薛兆安没想到我会如此激动似的,眸色微动,我又故作生气: 这些日子我担心小叔身体,吃不下也睡不好,没成想小叔这样看我。既然如此,是婉儿多管闲事,婉儿先去忙了。
我擦过薛兆安的肩膀,情绪低落的模样离开。他抬臂,我却低低挑起嘴角,故意走得快些,不给他挽留的机会。
难得能让他愧疚,我当然得让他愧疚久一点。
我虽然是假装生气,欲擒故纵,但是来到月泽堂已经想冷笑了。
别的我都能想到,但是我没想到薛兆安会为此诘问我。我以为他眼皮都不眨一下害死我罗氏一族,为了自己的高官厚禄不惜陷害废太子一党,早就是个冷心冷肺的渣滓,竟然会为一个丫鬟的死, 怨怼于我?
他不是可怜柳绿,是怀疑我动机吧?他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是那段时间我两次进出他书房,还是一开始?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初见他时, 他主动送我的牡丹簪子,后又送我膏药、帕子。尽管姜槐出现后我一度打消了疑虑, 此刻这个想法又莫名其妙冒了出来。
薛兆安,他究竟想干什么,他是不是,也从一开始,就在观察试探我了?
他……
我正胡思乱想,有人忽然热切地对我福了福身: 李氏见过苏贵妃。
我愣住, 不确定她是不是在对我行礼。魏氏在玉京是有头脸,也不至于惊动宫里的娘娘亲自来贺寿。苏贵妃苏筝音应当是景帝这几年新宠, 她父亲官拜御史,兄弟姐妹几人都得她荫蔽步步高升, 想必也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
姐姐你犯什么浑呢,她是薛府的少夫人。姜槐这会儿走了过来, 笑着替我解释。
那李氏才恍然大悟,为自己看走眼羞愧。
我倒是无妨, 不过李氏的话让我第一次意识到,周婉竟然和宫里一位贵妃娘娘长得很像。真是新鲜。
姜槐自之前经我指点, 找出了惊马害她的姊妹,对我的感情便亲近许多。此次寿宴,我最主要的目的也是接近她。她是我最好下手取得刑部卷宗的对象了。
这年头什么苍蝇都敢冒出头,大老远就叫我闻到臭味。原来是某只死皮赖脸绕着人家转嗡嗡叫的苍蝇。姜槐还没走过来,她身后又走出一个捏着鼻子、用团扇扇风的女子。
女子身量高骨骼大,穿着也非常华丽, 就是长相呆笨。
我很快知晓了,她就是上次托人用鸟儿惊姜槐马匹的姜芝焕, 姜槐的嫡姐。因为姜芝焕为人愚蠢平庸,见不得主母更喜欢庶女姜槐,所以处处针对她。
姜芝焕在嘲讽姜槐到处阿谀奉承。
姜槐愤怒地涨红了脸: 你、你胡说道什么?
你说的苍蝇在哪?我上前一步, 挡在姜槐面前,笑盈盈地用扇子一拍,直接将姜芝焕的发髻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