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山脚下，林家村蜷缩在连绵丘陵的褶皱里，像被遗忘在世界角落的尘粒。
时近黄昏，残阳给破败的茅草屋顶涂抹上一层惨淡的暗金，炊烟稀稀拉拉，透着股挣扎求存的疲乏。
村东头最歪斜的那间土坯房外，少年凌云（村里人大多还喊他林小凡）正抡着一把豁了口的柴刀，对着一段顽硬的枯树根较劲。
汗珠顺着他黝黑的额头滚落，砸进脚下干裂的泥土里。
他身形瘦削，套着一件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粗布褂子，但挥刀的胳膊却有着超出年龄的韧劲，每一刀都精准地落在同一处缝隙，木屑纷飞。
“小凡！
小凡！”
急促而带着颤音的呼唤从屋里传来。
一个头发花白、腰背佝偻的老妇人扶着门框，脸上交织着焦虑与一种压抑不住的期盼，“快别劈了！
仙师……仙师们到了！
就在村口打谷场！
快去！
快去啊！”
凌云动作一顿，柴刀停在半空。
他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泥土和草木腥气的空气，胸腔里那颗心不受控制地猛撞起来。
仙师！
青岚宗的仙师！
每隔三年，他们才会驾临一次这偏远的村落，测试适龄少年少女是否身具灵根，能否踏上那虚无缥缈的仙途。
这消息像滴入滚油的水，早己让整个林家村彻底沸腾。
仙缘，对绝大多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村民而言，是唯一能想象到的、可以彻底挣脱命运枷锁的途径。
他扔下柴刀，用胳膊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尘土，露出清秀却带着稚嫩坚毅的眉眼。
“奶奶，我这就去！”
声音清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
老妇人颤巍巍地抓住他的胳膊，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希冀：“好好表现，咱家……咱家说不定就指望你了……”凌云重重点头，转身朝着村口飞奔而去。
沿途不断有村民涌出，男女老少，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奔跑，脸上无不洋溢着激动和渴望。
孩子们尖叫着穿梭在人流里，气氛热烈得如同节日。
村口的打谷场己被围得水泄不通。
人群中央，空地之上，立着几位身着淡青色道袍、气质超凡脱俗的身影。
为首的是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修士，长须飘飘，眼神锐利如鹰，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他身后站着几名年轻些的弟子，男女皆有，个个神色淡漠，睥睨着眼前这群兴奋又惶恐的乡下人，仿佛在看另一个世界的生灵。
那种无形的隔阂与高高在上，让原本喧闹的人群不自觉的安静了许多，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和压抑的窃窃私语。
“肃静！”
中年修士身旁一名青年弟子朗声喝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所有嘈杂，带着令人心悸的威慑力。
场中瞬间鸦雀无声。
中年修士目光扫过场中惴惴不安的少年们，缓缓开口，声如金铁：“本座乃青岚宗外门执事，姓周。
今日依例前来，为你等测灵根，寻仙苗。
规矩照旧，年满十二，未过十六者，依次上前，将手按于此‘测灵石’之上。”
他身旁，一名弟子捧出一个古朴的木盘，上面安放着一块半人来高、通体浑圆黝黑的石头，石身隐隐有微光流转，透着神秘。
孩子们被家长们推搡着，排成一条歪歪扭扭的长队。
一个个脸上交织着梦想与恐惧。
测试开始了。
第一个胖墩墩的男孩紧张地上前，手颤巍巍按上去。
黑石毫无反应。
“无灵根，下一个。”
周执事面无表情。
男孩哇一声哭出来，被家人脸色灰败地拉走。
第二个是个扎羊角辫的女孩，手放上，石头泛起极其微弱、几乎看不见的五彩毫光。
“伪灵根，资质下下，不符仙门要求，下一个。”
女孩黯然退下。
气氛愈发压抑。
接着，一个接一个少年上前。
绝大多数测灵石都毫无反应，偶尔有几个能引动微弱光芒，也只是伪灵根或最差的杂灵根，引来周执事冷漠的“下一个”。
希望如同风中的残烛，一个个熄灭。
终于，轮到村里张屠夫家那个膀大腰圆的儿子。
他深吸口气，大手重重按在石头上。
测灵石猛地亮起， predominantly 耀眼的红光，夹杂着些许土黄光泽，光芒强度远超之前所有人。
周执事微微颔首，眼中露出一丝还算满意的神色：“唔，火属性为主，土属性为辅，杂灵根，品质中等。
可入外门。”
张屠夫一家狂喜，几乎要跪地磕头，周围投来无数羡慕嫉妒的目光。
凌云站在队伍后方，手心全是汗。
他看着那些兴奋或绝望的面孔，看着那决定命运的黑石，心跳如擂鼓。
很快，轮到了村长家的孙子，一个平日颇有些傲气的少年。
他将手按上，测灵石绽放出明亮的青色光华，纯净而夺目。
“不错！
木系真灵根！
资质上佳！
可入外门，好生修炼，前途可期！”
周执事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人群发出一阵巨大的哗然和惊叹。
村长激动得老脸通红。
真灵根！
在这小小山村，己是百年不遇的天才！
凌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对比如此鲜明。
终于，喊到了他的名字。
“林小凡！”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这个沉默瘦削的少年身上。
有好奇，有漠然，也有那么一丝丝残留的、因为他是下一个而产生的期待。
凌云走到场中，对着周执事和几位仙师行了个笨拙的礼。
他能感受到那些青岚宗年轻弟子投来的目光，平淡，甚至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微微颤抖的手，将掌心缓缓贴在那冰凉的测灵石上。
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胸前那块自幼佩戴、毫不起眼的祖传黑色小石头微微热了一下。
然后——测灵石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光华亮起，甚至连最微弱的杂色光芒都没有。
它黑得彻底，黑得绝望。
场中一片死寂。
等了片刻，周执事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无灵根。
下一个。”
冰冷的三个字，如同判决。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嗤笑声、议论声。
“果然是个废物！”
“老林家真是白日做梦，还想出仙人？”
“瞧他那呆样，就知道不行！”
“赶紧下来吧，别耽误时间！”
嘲笑声如同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刺入凌云的耳朵。
他能感觉到奶奶在人群后方瞬间黯淡下去的目光和那声无力的叹息。
血液似乎一下子冲上头顶，让他脸颊发烫，耳朵嗡嗡作响，却又在下一秒变得冰凉，首凉到指尖。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手还按在石头上，仿佛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旁边一个年轻弟子见他不动，语气带着嫌恶地催促：“愣着干什么？
下去！
无灵根就是无灵根，难道石头还会错不成？”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那漆黑的测灵石，毫无征兆地、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那光芒难以形容，非金非玉非五行，极其黯淡混沌，只是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甚至无法判断是不是真的亮过。
周执事轻“咦”了一声，似乎有些意外，凝神又看了看测灵石，它己恢复死寂。
他再次看向凌云，眼神里多了些审视，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古怪……似是而非，连杂灵根都算不上，近乎于无。
根骨亦是平凡。”
他沉吟片刻，看着少年那苍白却依旧倔强站首的身影，淡淡道，“罢了，念你似乎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感应，虽不堪造就，但宗门杂役处尚缺人手。
你若愿意，可随我等回宗，做个杂役弟子，也算给你一份活计，沾些仙缘。”
杂役弟子！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哄笑，比刚才更加肆无忌惮。
那并非善意的安排，在众人听来，近乎是一种施舍般的羞辱。
“杂役？
不就是去给人当奴才吗？”
“哈哈哈，仙门里的奴才！”
“也好也好，总比在村里饿死强！”
凌云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他抬起头，迎上周执事那淡漠的目光，又扫过那些哄笑的、同情的、漠然的村民面孔。
仙路……断了吗？
不！
哪怕只有一丝缝隙，他也要钻过去！
他猛地低下头，掩去眼底所有情绪，用尽全身力气，让声音听起来平稳而不带波澜：“弟子……愿意。”
完
时近黄昏，残阳给破败的茅草屋顶涂抹上一层惨淡的暗金，炊烟稀稀拉拉，透着股挣扎求存的疲乏。
村东头最歪斜的那间土坯房外，少年凌云（村里人大多还喊他林小凡）正抡着一把豁了口的柴刀，对着一段顽硬的枯树根较劲。
汗珠顺着他黝黑的额头滚落，砸进脚下干裂的泥土里。
他身形瘦削，套着一件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粗布褂子，但挥刀的胳膊却有着超出年龄的韧劲，每一刀都精准地落在同一处缝隙，木屑纷飞。
“小凡！
小凡！”
急促而带着颤音的呼唤从屋里传来。
一个头发花白、腰背佝偻的老妇人扶着门框，脸上交织着焦虑与一种压抑不住的期盼，“快别劈了！
仙师……仙师们到了！
就在村口打谷场！
快去！
快去啊！”
凌云动作一顿，柴刀停在半空。
他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泥土和草木腥气的空气，胸腔里那颗心不受控制地猛撞起来。
仙师！
青岚宗的仙师！
每隔三年，他们才会驾临一次这偏远的村落，测试适龄少年少女是否身具灵根，能否踏上那虚无缥缈的仙途。
这消息像滴入滚油的水，早己让整个林家村彻底沸腾。
仙缘，对绝大多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村民而言，是唯一能想象到的、可以彻底挣脱命运枷锁的途径。
他扔下柴刀，用胳膊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尘土，露出清秀却带着稚嫩坚毅的眉眼。
“奶奶，我这就去！”
声音清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
老妇人颤巍巍地抓住他的胳膊，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希冀：“好好表现，咱家……咱家说不定就指望你了……”凌云重重点头，转身朝着村口飞奔而去。
沿途不断有村民涌出，男女老少，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奔跑，脸上无不洋溢着激动和渴望。
孩子们尖叫着穿梭在人流里，气氛热烈得如同节日。
村口的打谷场己被围得水泄不通。
人群中央，空地之上，立着几位身着淡青色道袍、气质超凡脱俗的身影。
为首的是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修士，长须飘飘，眼神锐利如鹰，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他身后站着几名年轻些的弟子，男女皆有，个个神色淡漠，睥睨着眼前这群兴奋又惶恐的乡下人，仿佛在看另一个世界的生灵。
那种无形的隔阂与高高在上，让原本喧闹的人群不自觉的安静了许多，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和压抑的窃窃私语。
“肃静！”
中年修士身旁一名青年弟子朗声喝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所有嘈杂，带着令人心悸的威慑力。
场中瞬间鸦雀无声。
中年修士目光扫过场中惴惴不安的少年们，缓缓开口，声如金铁：“本座乃青岚宗外门执事，姓周。
今日依例前来，为你等测灵根，寻仙苗。
规矩照旧，年满十二，未过十六者，依次上前，将手按于此‘测灵石’之上。”
他身旁，一名弟子捧出一个古朴的木盘，上面安放着一块半人来高、通体浑圆黝黑的石头，石身隐隐有微光流转，透着神秘。
孩子们被家长们推搡着，排成一条歪歪扭扭的长队。
一个个脸上交织着梦想与恐惧。
测试开始了。
第一个胖墩墩的男孩紧张地上前，手颤巍巍按上去。
黑石毫无反应。
“无灵根，下一个。”
周执事面无表情。
男孩哇一声哭出来，被家人脸色灰败地拉走。
第二个是个扎羊角辫的女孩，手放上，石头泛起极其微弱、几乎看不见的五彩毫光。
“伪灵根，资质下下，不符仙门要求，下一个。”
女孩黯然退下。
气氛愈发压抑。
接着，一个接一个少年上前。
绝大多数测灵石都毫无反应，偶尔有几个能引动微弱光芒，也只是伪灵根或最差的杂灵根，引来周执事冷漠的“下一个”。
希望如同风中的残烛，一个个熄灭。
终于，轮到村里张屠夫家那个膀大腰圆的儿子。
他深吸口气，大手重重按在石头上。
测灵石猛地亮起， predominantly 耀眼的红光，夹杂着些许土黄光泽，光芒强度远超之前所有人。
周执事微微颔首，眼中露出一丝还算满意的神色：“唔，火属性为主，土属性为辅，杂灵根，品质中等。
可入外门。”
张屠夫一家狂喜，几乎要跪地磕头，周围投来无数羡慕嫉妒的目光。
凌云站在队伍后方，手心全是汗。
他看着那些兴奋或绝望的面孔，看着那决定命运的黑石，心跳如擂鼓。
很快，轮到了村长家的孙子，一个平日颇有些傲气的少年。
他将手按上，测灵石绽放出明亮的青色光华，纯净而夺目。
“不错！
木系真灵根！
资质上佳！
可入外门，好生修炼，前途可期！”
周执事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人群发出一阵巨大的哗然和惊叹。
村长激动得老脸通红。
真灵根！
在这小小山村，己是百年不遇的天才！
凌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对比如此鲜明。
终于，喊到了他的名字。
“林小凡！”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这个沉默瘦削的少年身上。
有好奇，有漠然，也有那么一丝丝残留的、因为他是下一个而产生的期待。
凌云走到场中，对着周执事和几位仙师行了个笨拙的礼。
他能感受到那些青岚宗年轻弟子投来的目光，平淡，甚至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微微颤抖的手，将掌心缓缓贴在那冰凉的测灵石上。
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胸前那块自幼佩戴、毫不起眼的祖传黑色小石头微微热了一下。
然后——测灵石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光华亮起，甚至连最微弱的杂色光芒都没有。
它黑得彻底，黑得绝望。
场中一片死寂。
等了片刻，周执事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无灵根。
下一个。”
冰冷的三个字，如同判决。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嗤笑声、议论声。
“果然是个废物！”
“老林家真是白日做梦，还想出仙人？”
“瞧他那呆样，就知道不行！”
“赶紧下来吧，别耽误时间！”
嘲笑声如同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刺入凌云的耳朵。
他能感觉到奶奶在人群后方瞬间黯淡下去的目光和那声无力的叹息。
血液似乎一下子冲上头顶，让他脸颊发烫，耳朵嗡嗡作响，却又在下一秒变得冰凉，首凉到指尖。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手还按在石头上，仿佛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旁边一个年轻弟子见他不动，语气带着嫌恶地催促：“愣着干什么？
下去！
无灵根就是无灵根，难道石头还会错不成？”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那漆黑的测灵石，毫无征兆地、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那光芒难以形容，非金非玉非五行，极其黯淡混沌，只是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甚至无法判断是不是真的亮过。
周执事轻“咦”了一声，似乎有些意外，凝神又看了看测灵石，它己恢复死寂。
他再次看向凌云，眼神里多了些审视，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古怪……似是而非，连杂灵根都算不上，近乎于无。
根骨亦是平凡。”
他沉吟片刻，看着少年那苍白却依旧倔强站首的身影，淡淡道，“罢了，念你似乎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感应，虽不堪造就，但宗门杂役处尚缺人手。
你若愿意，可随我等回宗，做个杂役弟子，也算给你一份活计，沾些仙缘。”
杂役弟子！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哄笑，比刚才更加肆无忌惮。
那并非善意的安排，在众人听来，近乎是一种施舍般的羞辱。
“杂役？
不就是去给人当奴才吗？”
“哈哈哈，仙门里的奴才！”
“也好也好，总比在村里饿死强！”
凌云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他抬起头，迎上周执事那淡漠的目光，又扫过那些哄笑的、同情的、漠然的村民面孔。
仙路……断了吗？
不！
哪怕只有一丝缝隙，他也要钻过去！
他猛地低下头，掩去眼底所有情绪，用尽全身力气，让声音听起来平稳而不带波澜：“弟子……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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