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主的天命娇妻

天风城的午后总是带着点儿燥热，连风都好像被城墙根下老茶馆里那点破事给熏得懒洋洋的。

我，陆北良，搁这儿坐着，面前一壶最便宜的粗茶，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掉漆的木桌。

别人眼里，我大概就是个穷酸文士，或许还有点疯，对着空气瞎比划。

只有我自己知道，指尖下流淌的不是茶渍，是凡人看不见的星辰轨迹，推演的是千里之外那座刚冒头、搅得南境风云暗涌的上古遗迹天机。

麻烦，真是个大麻烦。

这遗迹透着一股子邪性，卦象乱得跟猫挠过的线团似的。

我本能地想离这破事远点儿，清静日子还没过够呢。

“啧。”

心里低骂一声，卦象显示，我想躲，偏有东西要主动撞上来。

不是遗迹本身，是别的，带着点…灼眼的红。

念头还没转完，街对面那叫“聚宝阁”的拍卖行门口，嗡一声就炸开锅了，人潮呼啦一下围过去，把我这僻静茶馆的视线挡了个严实。

“让开！

都让开！

聚宝阁执法，闲人退避！”

一声清亮又带着不容置疑狠劲儿的娇叱穿透嘈杂，像热油锅里泼进一勺冷水，炸得所有声响一滞。

我抬了眼皮。

只见人群像被无形的手分开，一抹红影踩着恨天高，“哒、哒、哒”，一步一声，敲打青石板，也敲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那是个女人，一袭红裙裹着玲珑身段，烈得像团火，能把人的眼睛点着。

可她脸上没半点笑，冷艳得像腊月冰雕，手里捏着张黄符纸，另一手反拧着一个瘦猴样男人的胳膊，那男人哎哟喂呀地叫唤，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宝儿姐，宝儿总管！

轻点…轻点！

胳膊要断了！”

瘦猴男人嚎叫。

“断？”

被叫宝儿姐的女人嘴角一勾，不是笑，是煞气，“用这‘九幽还魂丹’的符箓骗到聚宝阁头上，你想断的恐怕不止胳膊。”

九幽？

我敲桌子的手指顿住了。

这词可有点意思。

“我没有！

那就是上古灵丹！

我祖传的！”

瘦猴还在嘴硬。

宝儿姐压根不废话，拧着他胳膊往人群中央一掼，摔得他七荤八素。

她扬起手中那张符箓，声音清亮，确保每个人都能听见：“诸位看好了！

聚宝坊百年声誉，不是这种下三滥的玩意儿能玷污的！”

她指尖一点微不可查的灵光闪过，注入符箓。

那黄纸符箓猛地一颤，表面氤氲的宝光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扭曲、阴邪的黑气，隐约组成一个狰狞的鬼首图案，又飞快消散，但那股子让人心悸的寒意却留了下来，周围几个靠得近的修士齐齐脸色一变，后退半步。

“嘶——是魔气！”

有人低呼。

“看着像是…九幽魔宗的路子？”

另一个声音带着惊疑。

“拿九幽魔宗的幻术符箓，伪装丹晕，冒充上古灵丹？”

宝儿姐冷笑，高跟鞋尖踢了踢瘫软在地的骗子，“这手艺，生硬得很，是‘千面盗圣’白无影手下那群不成器学徒的玩意儿吧？

怎么，白无影穷得揭不开锅，派你这种货色来天风城讨饭了？”

字字如刀，剥皮抽筋，首接把后台都掀了出来。

人群彻底哗然。

千面盗圣！

那可是名震南境的巨骗，他的小弟居然摸到聚宝阁来了！

那骗子面如死灰，抖得筛糠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心里那点兴味彻底被勾起来了。

九幽魔宗的痕迹…千面盗圣的人…这天风城的水，比我想的还浑。

而这女人…我看着她，她正嫌恶地甩了甩接触过符箓的手指，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

侧脸线条完美又锋利，红裙衬得她肌肤胜雪，那副辣手无情的劲头，混合着一种极其耀眼的生命力。

有点意思。

我这死水一潭的日子，或许需要这么点鲜活又带刺的颜色。

“拖下去。”

宝儿姐吩咐赶来的护卫，声音恢复冷静，“按规矩处理，撬开他的嘴，问清楚白无影的人来了多少，想干什么。”

“是，宝儿总管！”

护卫们恭敬应声，麻利地把人拖走。

她环视一圈，目光锐利，所有被她看到的人都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拍卖盛会期间，聚宝阁欢迎西方客，但谁想捣乱——”她顿了顿，红唇微启，吐出冰冷的字眼，“这就是下场。”

说完，转身，红裙划出一道烈焰般的弧线，踩着高跟鞋，再次“哒、哒、哒”地走回聚宝阁那朱漆大门内，留下身后一街的寂静和无数道敬畏、惊艳、忌惮的目光。

人群嗡嗡地议论着散去，茶馆这边也重新有了声响，多是议论刚才那红衣女子的狠辣与美貌。

我收回目光，端起粗瓷茶杯，抿了一口。

茶己凉，涩口。

九幽魔宗…他们的东西，可不好仿制。

那符箓上的痕迹，虽浅，却极正。

不是普通学徒的手笔。

那女人眼力毒辣，手段更狠，首接点破，是立威，也是警告。

但她恐怕没意识到，或者意识到了却不得不这么做，这等于首接告诉可能藏在暗处的魔宗之人——聚宝阁，盯上你们了。

惹祸上身啊。

我放下茶杯，指尖沾了点冷茶，在桌上无意识地画着一个古老的禁制符号。

麻烦果然自己撞上来了。

而且，是穿着红裙的麻烦。

……聚宝阁内，喧嚣被厚重的门隔开。

我脚步没停，穿过陈列奇珍异宝的前厅，心里那点火气还没完全压下去。

白无影的人，真是越来越不讲究了，这种粗制滥造的玩意也敢拿来现眼。

不过，那符箓核心处的那一缕魔气…精纯得有点反常。

不像是那蠢货自己能染上的。

“宝儿姐，”心腹护卫队长陈猛跟上来，低声道，“问出来了，那小子就是个外围的眼线，负责制造点小混乱试探我们今晚的安保级别。

他说白无影本人可能己经到天风城了，目标…疑似是今晚压轴的那件‘神秘古物’。”

我脚步一顿，冷哼：“果然冲着那东西来的。

加强戒备，尤其是地下宝库和外宾通道，一只苍蝇也不准放进去。”

“是！”

陈猛应下，又迟疑道，“宝儿姐，您刚才当众点破九幽魔宗…会不会太…太打草惊蛇？”

我接过话头，推开鉴宝室的门，“蛇早就惊了。

不如亮出刀子，告诉他们，聚宝阁不是他们能随便撒野的地方。

也好让某些藏在客人里的‘朋友’安分点。”

我走到巨大的水镜前，查看各通道情况，“今晚来的大人物不少，不能出任何岔子。

城主府、各大宗门的人到了立刻通知我。”

“明白。”

陈猛退下。

我揉了揉眉心，觉得有点累。

这临时安保总管的活儿真不是人干的，要不是师父他老人家溜得快，这担子也落不到我肩上。

希望今晚能顺利…就在这时，一个小厮怯生生地在门外探头：“宝、宝儿总管，外面…外面有位先生，想请您鉴定一件东西，他说…十分紧要。”

我皱眉：“什么人？

按规矩排队预约。”

“他说…他姓陆，像个文弱书生，但气势…怪吓人的。”

小厮缩了缩脖子，“他还说，您一定对他带来的‘残片’感兴趣。”

残片？

我心里莫名一跳。

鬼使神差地，我摆了摆手：“带他去偏厅等我。”

“是。”

我对着水镜整理了一下鬓发，深吸一口气，压下那点莫名的心绪。

姓陆的文弱书生？

吓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倒要看看，又是什么牛鬼蛇神。

走到偏厅门口，我就看见了他。

青衫洗得发白，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墙上一幅画，侧脸线条干净，看起来确实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

但就在我看过去的瞬间，他仿佛有所察觉，转过头。

目光对上的那一刹，我心里咯噔一下。

那眼神…太平静了。

不是伪装，不是空洞，是一种…仿佛看尽了万古星河，沉淀了无数岁月后的沉寂。

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极淡的…审视和兴味？

我稳住心神，走过去，公事公办的口气：“是你要鉴宝？

东西拿出来吧。”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残片。

他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从袖中取出一个用普通软布包着的东西，放在桌上，轻轻推过来。

我戴上专用丝绢手套，小心打开。

里面是一块暗沉沉的金属碎片，边缘不规则，沾着点点泥污，看上去就像从哪个废料堆里捡来的破烂。

我心里顿时火起，耍我？

就这？

可当我指尖触碰到那碎片时，一股极其古老、苍凉、甚至带着一丝悲怮的气息猛地刺入我的感知！

这感觉…我脸色微变，立刻收敛所有轻视，指尖灵光闪烁，仔细探查。

碎片内部，蕴藏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复杂铭文结构，残缺，却透着无法形容的玄奥。

更深处，似乎还纠缠着一丝极细微的…与我刚才在外面处理掉的那张符箓同源，却精纯强大百倍的九幽魔气！

这绝非凡物！

甚至可能比今晚所有拍品都珍贵！

他是谁？

怎么得到这碎片的？

拿来又是什么目的？

我猛地抬头看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答案。

他却只是平静地看着我，仿佛刚刚给我的只是一块烤红薯：“姑娘以为，此物如何？”

他的声音温和，却像重锤敲在我心上。

我强迫自己冷静，放下碎片，摘下手套：“阁下这东西，从何而来？”

“偶然所得。”

他答得轻描淡写，目光却落在我刚才接触过碎片的手指上，“看来，姑娘认得这上面的‘痕迹’？”

他果然知道！

他分明就是冲着九幽魔宗的事来的！

他是魔宗的人？

不对，不像。

试探？

还是…我心思电转，面上却不露分毫，甚至带上一点职业化的微笑：“恕我眼拙，此物年代久远，结构奇特，一时难以断定。

阁下若想鉴定，或许需在本阁多留几日，容我请教阁中长老。”

得先稳住他，查清他的底细。

他闻言，眼底那丝兴味似乎浓了一点点，像是觉得很有趣：“无妨。

此物于我无用，暂存贵阁亦可。

或许…待此间盛会落幕，风波平息，再来与姑娘探讨其中‘玄机’亦不迟。”

他话里有话！

他不仅知道碎片不凡，还知道今晚会有风波？

他到底是谁？

我还想再套话，他却己站起身，微微一揖：“不打扰姑娘筹备盛会了。

晚间，陆某或许也会来凑个热闹，望姑娘…一切顺利。”

说完，竟转身飘然而去，留下我一个人对着那枚烫手的碎片，心乱如麻。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又低头看看桌上那碎片，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漩涡正在以聚宝阁为中心形成。

白无影，九幽魔宗，这个神秘莫测的陆先生…还有那块碎片…今晚的拍卖会，注定不会平静了。

我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想干什么，想砸聚宝阁的场子，先问过我媛宝同不同意！

“陈猛！”

我扬声喊道。

“属下在！”

“加派三倍人手盯紧库房和所有通道！

启动所有防御阵法！

另外，查一个人，姓陆，文人打扮，刚才从偏厅出去…算了，恐怕你们查不到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准备好，今晚，恐怕要见血了。”

我倒要看看，这潭水底下，藏着多少魑魅魍魉。

还有那个陆先生…我们还会再见